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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18章

他指了指车的斜梁,让裘玉芬左手摸着车梁。“右手还摸着这根车条。”说着他用绳一头把裘玉芬左手和斜梁拴在一起,然后用跳绳的另一头把她的右手和一根车条拴在一起。拴完之后,瞧着裘玉芬两只手死拴在车上,没有半点儿血色的脸和她那不怎么凸起的胸部都无奈地贴在了自行车上的狼狈样儿,黄文豪得意地狞笑着,点着脑袋不住地说:“好,好,姿势优美,架式难拿,看你还反动不反动。”

这一次,黄文豪在文件柜里中间的那个抽屉,意外发现了裘玉芬写给他丈夫的那封亲笔信。他凑在灯下,津津有味地看着。这晚上,他也不知看了多少遍,不过,有一样他记准了。“你们猜,,在这封不到三页的纸上头,裘玉芬用了多少个吻。?”黄文豪眨巴着坏眼儿,卖弄般地问大家。这几个家伙都默默摇着头。

“告诉你们吧,前后共用了6个吻。你没看写的那肉麻呢。真是惨不忍睹,看的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那么上面具体写怎么吻来,跟我们说说!”一个瘦猴似的同学眨巴着小眼睛,馋馋欲滴地央求黄文豪。

黄文豪仰起脑袋眨巴着眼睛努力回忆着:“有一句是亲爱的金定,写着你的名字,好象吻着你的面容。你听,多肉麻。简直是资产阶级破烂那一套。还有呢,还有,还有我一时想不起来了。”

他接着说:“到半夜该我值班,一上班我就把二狗叫了过来。对他说,二狗,你想不想看资产阶级臭生活的表演?二狗一听就傻乎乎地乐了。摸着后脑勺问我,什么叫资产阶级臭生活表演。我说你就甭细问了,你就说,想看不想看,他坚决地说,想看!我带着二狗走进屋,朝裘玉芬说,我们头儿说了,明天下午批斗你们,看你今天晚上的表现,要老实听话,让你做什么做什么,低头认罪,明天批斗时就不给你戴铃铛。什么叫戴铃铛你懂吗?就是把几块砖,最起码得五六块砖,或者一只水桶里放满了水,拴一根细铁丝,挂在你脖子上,那叫戴铃铛。你今天晚上,要是不听我们的话。明天我跟头儿一说,一准叫你脖子上戴铃铛。听明白了吗?

说完这话,我再朝她一看,只见她,低着头弯着腰哆嗦成一个。我想,有门,继续向下进行。我也不跟她嚷了,和和气气跟她说,我说裘玉芬,头儿昨晚上跟我说了,你那封反动信里,有好多反动言论,他着重就跟我说一点,说你那信里面,用了很多吻字,那可是,完全的,资产阶级那一套。首先你得低头认罪,怎么认罪呢?今天晚上,当着我们两人的面,头儿让你,给我们,把吻的这个动作表演一下。怎么样?这个吻,你会表演吧?

只见那小娘们,用眼珠子白了我一下,脑袋甩在了一边,小嘴一撅不言语。

我想,她这是不愿意给我们表演呀。我忍着性子,没跟她发火。我又慢慢跟她说:“今天晚上,你不给我们做吻的表演,明天批斗会上,几块砖用铁丝一拴,朝你小脖子一挂,那滋味,你想想吧。那天斗你时,脖子上什么也没挂,站着站着你还受不了。明天在你脖子上,用铁丝勒着几块砖,多疼呀!想想吧,是今天给我们作吻的表演,还是反抗,非要等到明天戴铃铛。

她脑袋低下来了,靠在自行车斜梁上不言语了,我们继续和她说,我们并没有难为你,只是让你,做一下吻的这个动作。再说,这也不是我们非让你做的,是头儿交给我们的任务。就是看你态度老实不老实。老实了,照头儿说的去做了。明天你就不用戴铃铛了。态度不老实,处处反抗,对不起,明天就得把用小铁丝拴着的几块砖挂在你脖子上,在台上弯着腰低着脑袋一站,站两个小时,你就受吧。

听到这儿,只见那小骚娘们激灵一下,打了一个冷战。两眼可怜巴巴而又害怕似地望着我,身子一个劲向后缩。

我跟她说,你甭害怕甭胆小,只要你给我们做一个吻的动作,什么事就没有了。

没想到越说这话,她越向后躲。两只死鱼似的眼特害怕似地盯着我。仿佛怕我把她怎么样。

我明白了,她心里在想什么。我朝她笑了,我说,你甭胆小,也甭害臊,我不是让你和我亲吻,只要你假装做那个动作就行了。

听到这儿,她的身体松驰下来了,直起了腰板望着我。我回过头朝一直站在那儿傻乐的二狗说:“你把裘老师的绳子解开。让她给咱们做一个亲吻的动作看。”二狗答应着把裘玉芬手上的绳子解开。我让她站起来松松身子。然后,我指着那个自行车上的那个黄色座子皮说:“你就和那个车座子皮亲吻,开始吧。”

只见她站在座子旁边,低下头,嘴向那个黄色座子皮那一探,晴蜓点水般,蹭了那个座子皮一下,抬起了头站在了一边。

我一看,这那行吗?我有些生气了。朝她嚷了起来。“你这叫亲吻呀,听我们头儿说,你那封信里一共写了6个亲吻。”其实谁也没跟我说,我是拿头儿来吓唬她。压她,另外我也多一心眼儿,总说我们头儿说,可是一点真凭实据没有,她也不会相信。我接着朝她说:“我们头儿说了,在那么两篇纸的一封信里,亲吻了六次,跟谁吻呀?跟你那个资本家的儿子胡金定吻。你跟阶级敌人越亲,就说明你越反动。亲不亲阶级分。今天就是你立功赎罪和阶级敌人划清界限的时候,你没听说吗?现在有的儿子跟反动老子划清界限,批判斗争反动老子,革命媳妇要跟反动丈夫划清界限,有的还和反动丈夫离了婚。今天不让你和胡金定离婚,就让你,不要和他这个资本家的孝子贤孙那么亲了。这个自行车座子,好比是无产阶级人民,你越使劲亲它,就证明你越爱无产阶级人民,和无产阶级人民一条心。

一个和黄文豪差不多高矮的黑脸家伙,见黄文豪这么花哨地朝裘玉芬,振振有词地瞎说八道,笑眯眯指着他的胖脑袋数叼他说:“黄文豪,你******那嘴还真能瞎侃,说的还一套一套的。”

黄文豪一听更是眉飞色舞甚是得意。“好、要不张凤海就让咱当监管组长了。一马二虎呢。”

他接着说:“裘玉芬听我这么一说,心里也明白了这个道理,用手抹了抹嘴,望着我,好象在等待我,向她发出亲吻的命令。

我对她说,你先脸朝座子站好了,对,两手扶着座子,我说开始就开始,我说停就停。

我看她两腿叉开站好了,喊:“预备!”只见她两手扶着座子皮,“开始!”看她小屁股一撅,白脸蛋,薄嘴唇没完没了,“呼哧呼哧”蹭那个座子皮,心里那个过瘾。我心想,这小骚娘们准是把那座子皮当成胡金定的脸蛋了,要不蹭得怎么那么有劲呢?

我回头看了二狗一眼,只见那傻家伙两片厚嘴唇还跟着乱动呢。我向二狗:“怎么样,二狗?够刺激的吧?”二狗朝我咧嘴一乐说:“黄大哥,今儿你可让我开眼了。”“开眼了吧?”“开眼了。”“开眼就好,得。咱们见好就收吧。”

看着裘玉芬趴在座子上披头散发,猥猥亵亵的样子,便赶紧走过去朝她说:“裘玉芬,停止吧,今天表现不错,明天我跟头儿一说,批斗时就不让你戴铃铛了。”

“要说你****还真会吓唬人,想着法骗裘玉芬。说什么表现好就不戴铃铛,表现不好就戴铃铛。黄文豪,你瞧你****坏不坏?”一个瘦高个指着黄文豪的胖脑袋,笑着骂他,谴责他。黄文豪听他这么奚落,顿时扬起了脑袋,瞪起了眼睛,大嘴一咧理直气壮地说:“你以为我说挂铃铛是骗她。这是真格的,昨天下午,张凤海跟我说:“王荣耀,哪次批斗他时都表现的不老实,叫他低头,他只是把脑袋一低,身子总是挺的那么直,他说他看过别的学校斗走资派时,人家那个走资派,站在前面把脑袋低的低低的,小腰弯的快够到了地,一看就知道,这个走资派是彻底低头认罪了。咱们这个王荣耀就不行,腰板就弯不下去。这说明他心里还不服气,反革命气焰还非常嚣张。咱们要想法把他的反动气焰压下去。让他弯下腰低头认罪。

他跟我说,他们队牲口棚那儿,,有几个破泵,那上面有一些大的小的,水泵铁轮子。把那铁家伙用铁丝一拴,朝他王荣耀脖子上一挂,那滋味好受得了吗?别看他王荣耀棒棒的,也得怂了算。”

黄文豪走出没多长时间,张凤海把方晓叫了出去,走到教室东边无人处朝他说:“你现在就到咱队西边牲口棚,那院里有一堆破水泵管子什么的,你从里面找一个最大的铁的水泵轮子,拿到学校来。”

方晓一听这话,心里“扑通”一下,好象被谁揍了一下。他没有言语,他不想细问,他心里知道:他要拿那个铁轮子,挂在校长脖子上。想到这儿,他浑身一下打个冷战。

他默默走出校门,慢慢向西走去,低着头,心里总出现“罪魁祸手”“刽子手”“帮凶”这几个词。象个带刺的刺猬一样,在他心里眼前滚动。

他们队的牲口棚离学校不足二百米,见到牲口棚里走出的饲养员傻大爷说:“张凤海让我拿一水泵上的铁轮子用,用完就送回来。”张凤海的父亲那时是这个队的队长,提到张凤海要用什么,傻大爷二话没说,向南一指说:“那一堆破烂,你找有用的拿吧。”方晓走到那堆破烂那儿,站那儿一看,有三个破水泵堆在那儿,有锈铁轮子,锈铁管子和胶皮管子。

“从里面找一个最大的水泵轮子。”脑子里又闪出了张凤海的话。当方晓看到那个最大的铁轮子时,心里禁不住“唉呀”一声,那么粗那么长的一个铁轮子,用铁丝拴着挂在脖子上,勒下去有多疼呀!他摇着头,他又看到放在另一边的小铁轮子,比大铁轮子小多了。方晓心想,这个小铁轮子用铁丝拴着挂在脖子上,时间一长也够受的,总之这个比那个轻省多了。

“从里面找一个最大的水泵轮子。”张凤海的话又从方晓的脑中出现。他极不情愿地,搬起那个死沉的大凶器一样的大铁轮子,朝学校走去。

见到对面来人时,他便把身子转向一边,生怕人家问自己,搬这个大铁轮子干什么呀?他不好说出口,好容易到了学校。

方晓径直朝文革办公室走去。张凤海正坐在办公桌前看着什么,见他搬着那个大铁轮子过来了,便赶忙起身笑呵呵欢迎他:“呵,方晓搬来了,这回你可立了大功,放在这儿吧。”方晓把那个大铁轮子慢慢放在了张凤海的办公桌旁。

“怎么样?这个大铁轮子不小吧?”张凤海朝屋里人炫耀着。“把这家伙用铁丝一拴,挂在脖子上,张常林,甭瞧你小伙子棒棒的,也得怂了算!”张常林听他这话,腰一掐指着张凤海说:“甭说我够呛,你更够呛。”张凤海不言语了,看宝贝似地把这个大铁轮子仔仔细细看了一会儿,心满意足地坐在了办公椅上。

方晓离开文革办公室向教室走去。他心里只是一个劲地想那个小铁轮子。那个小铁轮子比这个大铁轮子小多了,轻省多了。把那个小铁轮子拿来,再把那个大铁轮子拿回去。方晓脑中突然出现了这个想法。

刚才那个大铁轮子让张凤海看到了,他高兴,他满意,他放心了。因为到下午开批斗会时他可以用大铁轮子这个武器压倒王荣耀的反动嚣张气焰。偷偷把大铁轮子换成小铁轮子,等他开会时发现了,可那时也晚了。想到这儿,方晓索性坐在教室里不动了。

放学铃声响了,同学们一个个跑出学校门。从玻璃朝外看,校园里几乎看不到一个同学走动,只偶然看到有的老师拿着饭盒到伙房吃饭去。方晓重点看着文革办公室那个方向,张嘉庆和张常林都早已走了,张凤海也向校门口走去,张介才也从文革办公室那出来了,他们一个个都走了。

方晓小心翼翼地走出教室,悄悄朝文革办公室走去。真是千幸万幸,文革办公室门没锁上。方晓平时发现,中午这屋不锁门,要锁也是办公室里边那屋锁上门。因为里屋是组长张介才办公的地方,办公桌上有文件什么的重要东西。另外,里屋还有一个文件柜,文件柜里放的都是些秘密东西。

方晓慢慢推开文革办公室的门,一眼便看到了他刚放在这里的大铁轮子,见到这个大铁轮子,方晓的心顿时放下了许多。他把那个大铁轮子搬了起来,走出办公室,向四外寻视着快步朝校门口奔去。

刚一拐弯,远远望见下地的牲口,刚被人赶了回来,把式们忙着卸车,牵牲口进牲口棚。方晓警戒地停了下来,向后退了两步,藏在一棵树后,急切地望着牲口棚前那儿个人,盼望着他们快快离开那里。终于,他们一个一个卸完牲口,归置完东西,倒背着手,慢慢转弯向西走去。饲养员傻大爷走进牲口棚,忙着给牲口拌草,牲口棚前一时没了人。

方晓快步走向前,奔到那堆破水泵跟前,轻轻放下那个大铁轮子,搬起那个小铁轮子,撒腿向南跑去,跑到校门口,猛的望见两个女教师,端着空饭盒,说着笑着朝这边走来。他赶紧双脚向西挪了两步,躲在了大门后面,过了不一会儿,说笑声渐渐向西传去,那两个女教师,向西拐弯进了宿舍。方晓从门后向北望了望,校园里空荡荡的一个行人也没有。方晓抱住了那个小铁轮子,径直朝文革办公室奔去。用胳膊轻轻撞开了门,把小铁轮按刚才大轮的位置原样放好。他稍稍松了口气,抹了拌脑门上的汗珠,赶紧离开文革办公室,快步向校门口奔去。

批斗会上,四个红卫兵分别把走资派王荣耀,反动分子裘玉芬押到主席台上。黄文豪脸上显得很吃力的样子,双手提着那个用细铁丝拴着的小铁轮子,走到王荣耀面前,放到了台上,朝头戴高帽的王荣耀,气汹汹地嚷道:“王荣耀,你看看这是什么?”

王荣耀稍稍朝这边看了一眼,低声说:“铁轮子。”“对,这是水泵上的铁轮子,你知道这是给你准备的吗?”“不知道。”“告诉你吧,这是给你准备的,今天要把这个铁轮子挂在你脖子上,你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什么?不知道?”“知道。”“知道说,为什么?”王荣耀不言语了。

黄文豪用手指着他低下去的脑袋,气呼呼地说:“你甭这儿装不知道。我告诉你吧,就是你这个咱们学校最大的走资派,表现得非常不老实,平常在学校里走路的时候,腰板还挺得挺直,好象谁也不夸,谁也不怕的样子。这能说你低头认罪了吗?在批斗会上,你看人家裘玉芬。”

裘玉芬听到黄文豪叫她的名字,浑身哆嗦了一下,脑袋一下低下了许多。

黄文豪把头转向裘玉芬,朝王荣耀说:“你看裘玉芬态度老实,头低的多低,这说明她能低头认罪,可你呢,到现在腰还是弯不下来。”

说着,用手掐着王荣耀的脖子使劲向下按。王荣耀一米八、九的个儿,腿又长,他的腰无论怎么弯,也不会象裘玉芬那样低。他按了几次,终于按低了些。接着黄文豪又把王荣耀写有“走资派”的高帽子摘下来放在台上。大声命令着王荣耀:“低下头,把这个给你挂在脖子上。”说着黄文豪把那个用细铁丝拴着的小铁轮子挂在了王荣耀脖子上。

见到那个小铁轮子挂在王荣耀脖子上。方哓仿佛有一种轻松的胜利感涌起,他禁不住朝坐在主席台上的张凤海望去。只见坐在王荣耀后面的张凤海身子一个劲向前倾,抻着脖子伸着脑袋,黄脸绷绷着两眼怀疑地看着那个铁轮子。方晓心想,他可能发现了那个铁轮子是个小铁轮子,而不是那个大铁轮子。

开完批斗会放学了,当方晓经过文革办公室旁时,听到张凤海在里面嚷着什么。其中方晓听出有“铁轮子”这几个字,他便一下加快了脚步,朝校门口奔去。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正当人们吃喝说笑正酣时,张凤海喝得满脸通红,双眼荡漾着奸笑,搬着张介才的肩头,看着方晓,大声说道:“方晓,你这次去师范,算是去对了。甭说是因为谁才去的,我跟你说,那都是扯淡。为什么我说你去对了呢?我听说了,告诉你,我听谁说的。牛文强,知道吧?你知道这人,他说跟你在师范是一个班。他说你方晓在师范有点名气。我还听你母亲,我大婶说,你这回“五一’都没回家来。有个小姑娘,对啦,不是小姑娘,是大姑娘,师范生了,二十多岁了。这个大姑娘,在五一这两天,给你洗被子,做被子。方晓,你有能耐,真有能耐!那可叫真能耐。在咱村,咱班这些同学里,除了张嘉庆英雄救美人,自由恋爱搞了一个美人外,谁还能搞一个?不就是你方晓吗?”

张凤海伸出大拇指,抡着胳膊,发了疯似地喊叫。人们的眼光不禁都惊讶地投向了他和方晓。

方晓的心里一下被他说的话搅乱了。他不知道怎么样好,他的眼光又一次本能地透过玻璃,看到坐在里屋的林小梅。

林小梅静静坐在那里,双手托着腮。她并没有象坐在她身旁的朱文丽和其他姑娘一样,仰起脸或探着身看张凤海大声的嚷叫。可是方晓心里知道,林小梅心里一定很不平静,她一定在努力控制自己。

方晓真想站起身,走到张凤海面前堵住他的嘴,或狠狠抽他一嘴巴。听张凤海还在得意地嚷叫,他有些愤怒地望着他。他的心里一再地催促自己,你发怒,你跟他嚷,让他不要胡说霸道好不好!可是,方晓的嘴巴张了好几张,也没有嚷出声来。

他想,他说的是事实不是?他要是这样问你,你怎样回答。你说,是事实。他会更得意更大声地嚷下去。方晓心里清楚,张凤海今天之所以大肆地嚷这个,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就是要嚷这些给林小梅听。他虽然没有看着林小梅,可他知道林小梅就在西边屋里。他要让林小梅知道我这个方晓在师范已经有了另外一个女人。使林小梅对他方晓彻底死了心。所以,方晓觉得,对于张凤海的这一表演不必动怒,最好的方法就是不理睬他。想到这儿,方晓长长舒了口气,慢慢搛起一口菜,细细咀嚼着。

在张凤海这样大声说着方晓中,方晓却若无其事一样静静吃着菜,慢慢喝着酒。和他坐在一桌的人显得有些莫名其妙。坐在方晓身旁的张常林歪过头奇怪地望着他:“方兄,刚才张凤海嚷的那些是真还是假?”方晓一迟疑,漫不经心地回答:“有这事,不对,没有这事。”

张常林显得有些不高兴了:“哎,你说话怎么说了不算,算了不说。到底说一句话,有还是没有那么一回事。”

方晓这时也觉得刚才自己说的话有点矛盾,便让真地一字一板地说:“有这么回事,但不象他说的那么回事。”

听了方晓这番解释,张常林一下直起了身子。有些不满地指着方晓说:“方晓,你太不够意思了,你这叫什么话呀?什么叫有这么回事,但不是那么回事。我直截了当问你,你五一回家没回家?”“没回家。”“在哪来?干嘛来?”“在学校看校值班。”“具体说干什么事来?”“在学校值班?”“具体说干什么事啦?再具体说,做被子没做被子?”“做被子啦。”“谁帮你做的?”“两名女同学帮我做的,这得说明一下,那两个女同学是自愿帮我做被子的,不是我找的人家。”

张常林一听,手一扬,笑了:”别解释了,不是你找的那个姑娘,而是那个姑娘找的你。这不是更好了吗?这说明人家看重你,心甘情愿帮你。方兄,不简单,姑娘能主动找上门来,说说经验吧?帮助帮助咱曾在一个战壕里的战友,看看咱们这几个难兄难弟,都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主儿,怎么样?介绍介绍经验,别太保守了,是不是?”

桌上那几个人也跟着起哄似地嚷起来。瞧着这些和自己一般大小的伙伴,这样嚷笑自己,方晓恼不得,笑不得,一时不知怎么好。他们都是故意耍笑自己吗?方晓从心里觉得,他们是不会的。他们是在羡慕自己,真的为自己有姑娘追,而羡慕而嫉妒。他们在发池,或者他们真的想知道,自己怎样向姑娘做,才使姑娘心甘情愿追自己。更或者是,他们就是想要和自己说说,笑笑,凑凑热闹。好象这几种因素都兼而有之。个人与个人想的不一样,而自己却不想为他们取笑,也不想向他们说些什么经验,实际自己并没做什么,自己没对人家姑娘说什么,人家姑娘也没对自己说什么,那自己能向这些人说些什么呢?说没有吧,他们肯定不信。说有吧,胡编乱造一通也没什么意思,还是不理睬他们为妙。想到这儿,方晓仍象风浪中的桅杆一样,直挺挺坐在那儿,慢慢吃着饭,从容地同身边的张介才说着什么。

张介才不愧为有见识的老大,他对方晓还是颇为同情,深为理解的。见方晓在人们的嚷笑声中,仍闲庭信步似的淡然处之,人们对他的兴趣也慢慢减弱了。

时候不早了,有人开始向外走动。方晓从玻璃中朝里看到,林小梅和朱文丽也站起身了。

方晓也赶忙站起身,徐徐向门外走动。他走到院中停了下来,朱文丽和林小梅也走了出来。方晓跟在她们身后走出了街门。他用足了勇气,低声喊着:“林小梅。”不知走在前边,离他只有两米远的林小梅没有听到,还是听到了故意不理他。

方晓破釜沉舟般用力喊了起来:“林小梅!”林小梅还是没站住。

这时,朱文丽用力拽了她一下朝她说:“林小梅,方晓在叫你。”林小梅脚步放缓,还是没有站定。

朱文丽急了,大喊声:“站住吧你,非要人家给你跪下才站住。”听到这话,林小梅停住脚步,但没有回头。

方晓向前紧赶了两步,走到她面前,急切地说:“小梅,你不要听他们瞎说,根本没有那么回事。”小梅没言语。

方晓接着说:“五一,我是没有回家,可我不值班哪行呀?至于他们说有姑娘给我做被子,其实那两个姑娘绝没有他们说的那个意思,真的,绝没有那个意思。当然,我心里更没有那个意思了。向毛主席保证,我心里只有你,真的!”说完这句话,方晓心里觉得痛快多了,舒服多了。他真没想到,自己今天能向林小梅说出这些话。更没想到,自己能亲口向林小梅说出,“我心里只有你”这样一句重要的话。

林小梅低下了头,喃喃地说:“其实你的这些话,我在刚才你没有向我说话之前就想到了,你一定会向我说这些话的。如果你不向我解释这些,你就不是方晓。”

她把话停住了,大概沉默了三五秒,她的声音显得有些气愤,有些尖利地说:“我说你这个人很自私,很虚荣可能过份些,可实质就是这么回事。你为什么要朝我解释?我以为,你不是为我林小梅,而是为你自己内心的平衡。你内心承受不了他们对你所说的一切,你就要求助我,帮助你摆平内心的平衡。其实你对你说的话,可能认为我会深信不疑的,因为你的语言,叫人们听起来是多么感人,可是,尽管你的语言多么感人,却没有感动我,因为我觉得,感人的语言是可以编造的,可一个人的行动编造起来却不那么容易。”

“难道我刚才说的这些话都是无中生有的言词?”方晓有些沉不住气,急切地问。

“对于你刚才说的话,我不想妄加肯定,也不想和你争论。我之所以产生刚才那种想法,也不是无本之木。”

“难道你发现了我做了哪些对不起你的事?”方晓有疑惑地朝她问。

听到这话,林小梅忍不住抽泣起来。“你知道吗?在听说你要去师范上学后这些日子,我是怎样度过的吗?开始,我听说你要去师范上学,心里真是为你高兴。我想,你这么一个老实人,竞这么有运气,从师范里出来,就是一个正式国家教师了。我真羡慕你,我深深地为你祝福。我真想见到你,和你说几句高兴的话,可我又一想,自己已经不是当年的林小梅了,那时,甭管怎么着,也是个代课教师,总归是个教师。现在自己是从学校里被开除的人。我要是去见你,别人看到了会怎么想,你的家人会怎么想。看方晓要去师范了,来巴结方晓来了。自己是个什么人,也不照照自己,我感到自卑。我一下取消了去见你的念头。可是我的心里仍总是想到你。我希望有一天,你一定会来找我,那怕是坐在一起什么也不说。那我也是求之不得的。所以,那些日子尽管我干活很累,可是我一到家,就把院里,屋里,归置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我真以为,你哪天会来到我家。可是,等到你走的前一天你也没有来。你知道,那天晚上,我是怎么度过的吗?我坐在灯下看书,我看不下去,便坐在床上,呆呆地望着黑黑的窗外,哪怕是有一点声响,我都以为是你来了。时间越晚,我的心情越迫切。时间越晚,我望失望。大概晚上十点多了,我望着孤灯无声地掉下了眼泪。我不住地想,人家心里没有你,你何必苛求人家。从此,我总是这样劝自己,不要想他,他离你越远越好。”

说越远越好这几个字时,方晓真切地感到,她在,重重咬着自己的嘴唇。

他后悔。他自责。她说得对,自己是太自私了。

当张凤海说自己时,自己怕林小梅深信他的话,离开自己。所以自己不顾一切,来到林小梅面前。可是,当初自己要去师范时,人家小梅,需要自己见到她时,自己却,一直没有去见她。难道这不是自私吗?

他无言沉默地望着,几乎见不到一颗寒星的污浊天空,没有清风,没有虫鸣,世界静的仿佛死了一般。

他心中几次想要对林小梅说,去师范前的那天晚上,他,去了她家门前。可他又想到,说给她也没什么意思,毕竟最后没有见到人家。他真不知该对林小梅说些什么好。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不会花言巧语劝人,不会别出心裁赞美人家好。更不会山盟海誓地向人家深表自己的忠心爱心。此时,他虽然觉得自己以前做得有些不对,可自己不会痛哭流涕地问人家承认错误,深得人家原谅,理解,同情。他就是这样一个自命清高,我行我素的痴人。就在那天晚上,他第一次和林小梅一起走路,来到林小梅家门前,同林小梅分手时,也只是很平常地说了一声“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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