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娘,姨娘。”小丫鬟轻声唤着美人榻上的妇人。
“听见了,你去吩咐马婆子,做事再干净些,可千万别留下什么痕迹。”方姨娘侧躺在手肘上,今夜月色朦胧,零星的光影透过纱帐笼在方姨娘婀娜的身姿上,平添了几分凄美。
小丫鬟见方姨娘似不大在意的模样有些心急,她好不容易才熬到怜香失了宠自己上位的机会,眼看着这第一桩差事自己办得还不错,可姨娘却不温不火的实在摸不准她的想法,咽了咽吐沫,壮着胆子道:“姨娘,马婆子那里奴婢自去知会一声,只是今日咱们做了局,若是撷芳院的人临时发现逃了可怎么办啊?”
方姨娘最恨自作聪明的奴才,怜香可不就是因着这个才被赶出了内间伺候,原本见着这丫头心思机敏,又是个肯争上游的模样,随手抬举了一把,谁知她竟心思活络过了头,连自己的主也想做。方姨娘面上登时冷了三分,扭身打量着眼前的小丫鬟,见一张鹅蛋似的小脸,粗布麻衣也掩不了少女的肌骨莹润,一双眸子透着股水灵劲儿。这便是了,生了张招人的脸,也难怪她心比天高。
“不急。盈盈,你今年多大了,平时在府里都做什么活?”方姨娘嘴里噙着笑,分明温糯的语调此刻听着却有些古怪。
盈盈不疑有他,只当是姨娘对自己来了兴趣,满心里盼望着自己终于熬出头了,笑答:“回姨娘的话,奴婢平日里在外间为主子们做些针线活计,过了年就十八了。”
“家中可还有人?”
“奴婢命苦,爹娘早早地就死了,只留下了奴婢一人,因不是家生的所以只能在外间伺候,近不得主子们的身。”盈盈尤嫌不够,连方姨娘没问的也通通说了出来。
方姨娘闻言眼波流转,心中似乎有了更好的主意。面上笑意不减:“盈盈,我素来是个好相与的,这两日见你手脚麻利,行事爽快,正对了我的性子。以后你仍在外间做事,只是扶风阁里有些针线你也得受累揽了去,每月的例银我记在心里多给你一份。不知你可愿意?”
盈盈眼睛一亮岂有不愿意的道理:“能得到姨娘的赏识便是盈盈的造化了。一切但听姨娘吩咐。”
方姨娘随手将自己的金叶子褪了放进盈盈手里:“我也在侯府待了十来年了,福薄未能为侯爷生下一男半女的。如今看着你啊,就真真儿同我的孩儿一般。只是咱们这样大的府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我不好做,只得先委屈委屈你,等过了年开春了,我再寻个好由头将你要在自己身边。”
盈盈听完激动得登时便要跪下感念方姨娘的一番赏识,重重地磕了三个头之后见方姨娘面容微倦,很识眼色地退下了。
刚一出门,方姨娘的脸立刻沉了下来,天生的狐媚贱样儿。她瞧了瞧方才盈盈献宝似的拿出的绣帕,花样成色都极为寻常,又忍不住啐了一口,扔在一旁。以为自己生得不错,便存了十二分逾矩的心,哼,这些小丫头们可真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行啊,她就满足了这丫头,看看这些下贱胚子到底能翻出什么花儿来。
不过现下这丫头却是不打紧的,她今晚要的就是让沈知岚身败名裂,方能解她心头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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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宁堂内
“小姐,现在咱们还是等着吗?”落冰将炭盆封好了盖放置沈知岚脚下。
“等呀,看看她们到底是怎么算计我的。哎呀,落冰,我这手里还抱着汤婆子呢,你怎么又找了个炭盆来,我都快出汗了。”沈知岚满不在意地答道,下午的时候,她觉察出陈大夫有鬼,刻意将熬好的汤药倒了没喝,也不知是心有灵犀还是如何,二殿下派来的三个侍卫竟给沈知岚带了一盒太医捏制的药丸,既方便又安全,服用了两粒,现下活动双手已然不受掣肘了,只是双腿还只能小范围的动弹。
“我这里是靠北,难免夜里风大。落冰这孩子细心,也是为了你着想。”夫人缓声说道。
“我知道,落冰最好了。满心里装的都是我。”沈知岚挤眉弄眼地对着落冰撒娇。
“小姐,您就老实点吧。驱驱寒气身上的伤也好得快些。”落冰将沈知岚的脸摆正,她还是有些放不开,毕竟是荣宁堂,她担心小姐这般没规矩惹了夫人心烦。
“霜儿,将屋内的灯都熄了吧。估摸着这会儿他们也该来我这里看看了。”夫人拢了拢身上的罩袍,大了声音喊道:“双喜,让孙嬷嬷领你去西屋也歇会儿吧。”
沈知岚抬眼刚好对上了许氏沉静的眸子,母女二人此刻谁也没有说话,却都给了彼此一个放心的眼神。沈知岚嘴角微扬:“多谢娘。”
荣宁堂里一片静寂,没一会儿,月色洒了进来,虽不是很清,也可看出屋内的轮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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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婆子将一小把金瓜子塞进小厨房何妈手里:“我今日吓着了,晚上吃的少了些,这会儿嘴馋进去找些吃的。”
“你可真会儿挑时候,这会儿还在给罗家少爷熬药呢,哪有什么吃的?”何妈说着手搓了搓金瓜子,暗叹一声:“乖乖,你们服侍主子的出手就是阔绰。”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没什么人才低声说:“最里面的灶上煨着汤呢,原始给大小姐预备的,你先垫吧。反正要送什么过去也都得落冰先试一试,横竖大小姐也吃不了那么多。”
“我就盛一点儿,多谢老姐姐了。”马婆子说着闪身进了小厨房。
最右边的药炉正咕咕噜噜地叫着,旁边有个正打着盹儿的眼生的小子。马婆子暗喜,原本还发愁怎么引开熬药的人呢,这下倒好,省了不少力气。她将脚步放得极轻极慢,刚一揭开药罐立刻将袖中纸包着的淡黄色粉末撒了进去。
“啪!”身后一声响动,马婆子大惊,手上的紫砂盖险些飞了出去,她余光瞟了眼身后,见并无异常,照看炉灶的小厮也没被惊醒。这才盖好了盖子转身离开。
没走几步,便听见小厨房内传来催促上药的声响,她再不敢多留,取近道径直回了扶风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