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轸自个儿画了一会儿,忽然又不耐烦起来,来回了几下都不满意,索性丢了画笔。
“阿彦。”
他唤了声,久久无人应答。
赵轸将案上的玉佩拾起,细细摩挲了会儿。他之前从未在男女之事上耗费过心神,一来是不想,二来也是为着周围但凡对他婚事上心的人来回也就那么几个人皆藏着心思,他岂会让这些人得逞?可如今,赵轸也觉察到了自己待沈知岚格外不同,自她在禁中长街上向自己挤眉弄眼地求救开始,到前日里言辞凿凿地要自己当她的相好,每见她一次他的心情便轻松十分,若是隔了些日子反倒还不适应起来。
赵轸自嘲地笑了笑,真是怪哉,倒是自己害上了相思。
眼神不经意地掠过手边的卷宗,还是上次既明誊完送来的,里面种种线索都指向英国公,当年秦大人遇害不久,英国公也随之染病身亡,便令这桩案子蒙上了一层摸不着的层缦。赵轸不由得沉了眸子,此事还得从长计议。
“殿下,你再看看他们。”阿彦闪身进了书房,身后跟着三名玄衣侍卫。
赵轸被阿彦这一声打断登时也收了心思,抬眼打量了会儿点头道:“尚可。”
阿彦闻言松了口气,还是王伯厉害,他原原本本地将赵轸的反应和吩咐说与王伯听了之后,王伯拍了拍阿彦的脑袋,笑骂道:“你这傻孩子!挑三个不爱说话、模样不惹眼的本份人过去就是了。用不着功夫最好。但也不可太次。”
他虽纳闷王伯为什么笑自己傻,可现在看来殿下就是这份心思,既然差事办妥了就行,傻就傻些吧。反应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这么说了。
赵轸当然知晓自己方才是给阿彦出了道难题,问过他前因后果了之后,赵轸蹙眉良久,才抬手命阿彦送人过去。
王伯立在门外,悄声问道:“殿下近来有心事?”
他负手起身,长叹了声点点头。自他懂事起身边就是王伯伺候,虽因着是内宦的身份,行事阴柔了些,却十分地了解赵轸的心事。
王伯弓着身子将案上的茶续上,缓缓地道:“今日奴才在府中得知殿下被皇上赐婚的消息时,也吓了一大跳。可瞧着殿下回来心情尚算不错的情势,也不敢多问。奴才这会仗着自己年事已高斗胆疑问,殿下可是不满意张桩婚事的?”
这话问得确实大胆,谁家也没有奴才们插手妄议主子的,还是终身大事,更何况这主子还不是普通人而是当今皇子。可赵轸却一脸平静,心里五味杂陈,是啊,连个宦官都知道毕竟是终身大事,好歹问问自己的心意,可自己的亲生父亲却是因着一时赌气便决定了儿子的婚事。
赵轸望着窗外,院子里树影稀疏,碧苔幽冷。似乎自己刚刚出宫建府的时辰也是一样的季节,出了圣寿、元日等大节,自己无诏再不得入宫。那年,才刚刚十二岁的赵轸望着这空荡荡的府邸,心底液凉了个透。他依稀记得,自己躲在长廊拐角处打盹儿,听着皇爷对同样年幼的长兄说道:“辙儿,你身为太子,不可太过妇人之仁。今后继承大统须谨记,你位居高位,真心是最不该出现的东西。”
依太子的悟性当时见着皇爷如此严肃郑重,也只得顺着回答,至于到现在还记不记得那就另说了。只是这话被长廊另一端的赵轸记了多年,也怨了多年。
“本宫,是满意的。”赵轸颌首道。
王伯将续上了热茶的茶盏呈上,笑着道:“奴才前日里瞧着那沈小姐,也是个不错的。”
赵轸接过啜了口茶,叹气道:“她是个好的,只是......”
“只是您担心着...”王伯刻意不说完,只打眼瞧了瞧窗外。
赵轸闻言冷笑道:“本宫从来不担心那边会有什么动作。”
“可若是建承侯府里的旁人因着此事生了些不该有的心思呢?”王伯顺势问道,他是二殿下身边的老人了,连阿彦刚进府的时候都是他手把手地教养大的,自然是一心一意地为赵轸考虑。
“那也同她无关。”赵轸脱口而出道,话一出他便反应过来,扭身看着一旁的王伯。王伯一副了然的态度,赵轸立刻回过神来,笑道:“多谢王伯。”
“奴才可当不起,殿下只管自己想清楚了便是了。也不枉先皇后在天之灵了。”王伯感慨道。
赵轸何等玲珑心肝,登时便知晓这是王伯故意问话套出自己的心意,省得自己一直较劲劳神。王伯方才提起母后,赵轸倒是没有太过感怀,母后当年去的时候他和太子还都年幼,并未有什么印象,只记得母后是个极温婉的女人,说话做事都存了百万分的小心,却也因此忧思过甚,早早地撒手人寰。
他不自觉地回想起沈知岚来,若是换做她是当年母后的位置,又会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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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承侯府
罗解元有些愣神,喃喃道:“你是沈知岚?”
沈知岚见这个人一副不太聪明的亚子,白了一眼道:“我不是,难道你是啊?”
罗解元噎了一下,好似那日在张府门口同虞儿说话的女子也是这般地粗鲁无礼,应该就是她了。方才罗解元第一眼见沈知岚,着实被她的颜值惊艳了一下,可这会沈知岚这般回话,他又皱了皱眉,果然是被世家望族宠坏了的小姐,清了清嗓子,拱手问道:“敢问沈姑娘,为何一口咬定是罗某故意惊吓了贵府的马车呢?”
沈知岚眯了眯眼,他真的脑子没有任何问题吗?
“我这儿的下人都能为此事作证。”沈知岚睨着罗解元,好奇他有什么说辞等着自己。
罗解元似乎早就料到沈知岚会如此说,扶着椅子轻轻地落了座,悠然道:“不知侯府里的下人都是如何当差的,不能好生伺候人便罢了,竟还如此蛮横不讲理地诬陷旁人。”他因着自己臀部还有伤,也不敢全部坐下,只得寸着手劲撑着保持自己的仪态。
“呵”沈知岚冷笑一声,反问道:“那敢问罗公子了,为何建承侯府的下人不诬陷别人,偏偏找上了您呢?”
“那罗某自然不得而知了,许是罗某刚好那日路过,被周遭的人瞧见了去也未可知。”罗解元继续不要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