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打了一会儿哑谜,方姨娘见已是晌午,又与张虞聊得很是投机,便邀她留下用过午饭再走,可经不过张虞的再三推辞,终于离去。
“姨娘”马婆子端了碗血燕上前道:“那张小姐可愿意?”说着冲撷芳院的方向努了努嘴。
方姨娘斜躺着,将方才的丝帕从袖间掏出,捻了一角对着光影仔细又瞧了瞧才悠悠开口:“愿意倒不假,只是......”她又回想起方才张虞的话,自言自语道:“山鹰...”
欲请张虞来扶风阁之前,她反复思量琢磨,是否一定要行此招?毕竟沈知岚讨厌归讨厌,可她二人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所在,可她只要是一回想起昨日侯爷气急败坏地回府,连句解释都不听破口大骂一通便再不犹豫,势必要除去沈知岚而后快!按照原本方姨娘的意愿,沈知岚这么痴痴地养着也不错,若是能寻着合适的郎君出了嫁也罢,她还省的日日操心打点了,若是不能了,留在侯府做一辈子道姑娘也行,侯爷好脸面,只是养着断不能再上心了。
可如今不同了,撷芳院的小蹄子不知怎么地,脑子灵光起来了,连运气也好起来了。眼看着侯爷同沈知岚的关系愈发得和缓,她在侯府的日子越来越艰难,心中岂能不怨?
念及此,她下意识地抚了抚自己的小腹,也不知是不是当年那件事的报应,这么多年来她竟一次都不曾受孕过。刚进侯府的那几年,侯爷瞧着她的新鲜劲儿还没过,也是日日欢好的,可时间一长,她这里久久没有反应,再者沈茂青本人也并非耽于女色之人,渐渐地也少了,更多时候不过是她这里向来顺着他的意愿,便来得多了些。
若说爱么,也许曾经有过吧。方姨娘苦笑着摇了摇头,她想起自己刚进侯府的时候,沈茂青如何百般顺从许氏的模样,许氏出身高贵,又生得一副好模样,自然讨男人的喜欢,可时间久了,谁会不喜欢更加顺从自己的呢?
“姨娘?”马婆子见方姨娘陷入沉思,脸色差劲,轻唤了她好几声:“姨娘先用些燕窝补补身子吧,这几日都不曾好生安置,到底是身子重要啊。”
轻轻搅动一番瓷盅内的燕窝,叹声道:“我再保重又有何用?”
马婆子见她又钻牛角尖,难得耐心宽慰:“姨娘这是什么话?这几日侯爷忙里忙外多少活计,再加上先前姨娘同侯爷的心结还未解开,又偏偏遇着大小姐遭遇意外,侯爷这是心急,也难免言语上多少重些。”
方姨娘也不知是不是听进去了,浅浅地用了一口又歪在榻上,神色凄惶。
马婆子也不着急,只顺着先前的话口继续道:“张小姐您也见着了,老奴见她走的时候神态轻快,不知是不是姨娘同她相谈甚欢啊?”
方姨娘心里也清楚,自己同张虞的一番交谈不过是相互试水,探个底,既然得知张虞也有此念头,不如趁早动手,省得夜长梦多,先前她那些疑虑顾及只能暂且放在一边。只不过,今日几句话说下来,张虞岁年纪轻轻可见识手段却比她一个深宅妇人要狠辣得多。
市井上的那些流言蜚语是她昨日被侯爷训斥一时气急命人散播出去的,早起了才想起沈知岚受了伤听不到这些传闻,若是侯爷先知道了必然是瞒着他的宝贝闺女去整治的,正发愁该如何令沈知岚发作时,张虞来了,她记着昨日这两人话里话外地针锋相对。今日一早张小姐便匆匆赶了过来,这样一幅“姐妹情深”的画面,她何不送个人情过去呢?
她只是以“鸳鸯戏水”为饵试一试张虞是否猜得她的盘算,没想道张虞一个闺阁小姐立马就心领神会,将她的心中的盘算和盘托出。方姨娘当下又喜又怕,喜的是这位张小姐点到为止有所保留便是也乐见其成的,怕的是她原以为此事算无遗策,却不曾想被一个只见过一次的女儿家看透。想到此处,方姨娘手心微凉,更不能安心。
“方海人呢?最近有什么别的动静?”她思索片刻,还是想先将方海召回来问问最近的风向如何,再做打算。
“一直在尹府那边盯着呢。估摸着今日晚些也该过来回话了。”
“好。”尹府那边也是她的心头大患,都多少年的案子了,也不知尹公子一个世家子弟发了疯不成偏偏要查这桩事。
小厨房内,怜香正等着送今日扶风阁的午膳,忽然见着灶前一个从没坚固的身影,眼生得很,大声问道:“喂!你做什么的?我怎么从没见过你?”
双喜被她的大嗓门吓了一跳,忙躬身回答道:“小的是撷芳院里的,这会子是来借口灶火为大小姐熬煎汤药。”
怜香是方姨娘的人,自然是对沈知岚没什么好感,况且又因着最近姨娘屡屡不得侯爷的心,连带着她们这些下人也跟着倒霉,便没好气道:“这边可是做着姨娘要吃的菜式,你可挑的真是时候,若是着汤药味窜进了菜里,惹得姨娘心烦,看你有几个胆子赔罪!”
双喜是个聪明人,听她这话头今日便是要找事儿了,不过怜香到底是扶风阁里的一等大丫鬟,自己一个小厮也断断没有同她论理的,扭身瞧了瞧,这汤药煎了也有大半个时辰了,差不多好了。取了抹布将汤药端起,小心翼翼地退远了些:“怜香姐姐教训的是,小的这就将汤药端走。”
怜香自然是不能轻易放他离开,今日是铁了心要同他过不去了,快步向前走去,吵嚷起来:“你这人我方才瞅着便觉得可疑,我不过随口一说,你便真的将大小姐的汤药端走。可见是有鬼,我便要看看你这口口声声说是给大小姐熬煎的汤药到底是什么!”说着伸手就要夺双喜手上的药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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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咱们回府么?”小雨搀着张虞的手扶她上了马车,怯生生地问道。
“这么早回去岂不是耽误了,去罗府吧。”张虞说着坐下,将早间跌碎的点翠发簪拿了出来,也该看看自己的未婚夫了。猛地将发簪握住,掌心被累丝勒出一道道鲜红的印迹,张虞目光阴冷,死死地盯着建承侯府的匾额,瞧瞧她的好未婚夫都替她做了什么好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