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宴会建承侯携女前来,本宫一见沈姑娘倍感亲切可人。侯爷,令嫒可有婚配在身啊?”陶贵妃眯着凤眼,不急不缓地问道。
沈茂青本是想带着沈知岚出来露露脸,见见世面罢了,虽也是为了她的婚事铺排,可那里会料到一下就扑了个准儿呢,二殿下可是太子同胞弟弟,身份贵重倒还是其次,岚儿将来若是嫁过去便是皇子妃啊,将来诞下麟儿也算是建成侯府的血脉,他沈茂青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建承侯有些紧张地上前回话,顺便瞧了眼未来女婿,噢,不对,二殿下。忍不住咋舌,从前只觉得二殿下性子乖僻,如今再细细打量,眼前的翩翩少年郎端得好一副龙章风姿的气派。
“回娘娘的话,小女自幼顽劣,至今尚未婚配。”建承侯老老实实地回答,他可谁都没糊弄啊,是贵妃娘娘先问的,在座诸位大臣,但凡有听见点儿风声的,自然知道建承侯此言非虚。
早在陶贵妃说是今日才见面的姑娘时,沈知岚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果不其然,她中奖了。要说这二皇子吧,自己也见了两次了,长得帅人又不错,怎么算都是她赚了。没有感情也可以今后慢慢培养么,反正沈侯爷已经开始为她物色夫婿的人选了,与其挑一个自己连面都没见过陌生人,还不如三番五次帮自己的二殿下呢。况且,按照这种设定,说不定二殿下已经开始对我有意思了,不然今日之事也很难解释啊。
赵轸面色微沉,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挑了挑嘴角,淡然道:“沈姑娘自是钟灵毓秀,只是儿臣不好擅自决定,还请皇兄定夺。”
太子在别的事上或许还有些愣直,但只要是跟陶贵妃挨上了边儿,就不自觉谨慎了起来。他见二弟这番神情,便知这其中定然不简单。亏得他先前第一次见沈姑娘时还对她好一阵夸赞呢!
“毕竟事关二弟婚姻大事,岂能贵妃与本宫在此三言两语便可敲定,待皇爷康健些,本宫自会禀明皇爷。”太子不露声色地挡了回来。
“太子所言极是,是本宫思虑不周,一切皆随太子吩咐。”陶贵妃也不心急今日能将赵轸的婚事定下,不过她既然开了这个口,老二必然是躲不掉了。至于那沈姑娘么,建承侯毕竟是一等侯爵,焉有提及又反悔的道理,今日她将话说得这样明白,皇爷即便是不满意,也不得不顾虑臣子的脸面。既然太子的婚事早早地定下她插不上手,赵轸这里,她必然要搅一趟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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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往后面,奴才见太子和二殿下都兴致缺缺,时辰差不多便都散了。”章德祥跪在地上将今日大庆殿发生之事禀告给皇上听。
“哼,她倒是想得美!若非朕早早将太子诸事安排妥当,今日殿上遭受困窘的恐怕就不是老二了。”皇上盘腿坐在榻上,面色沉郁地喝了口茶,太子也是个死心眼儿孩子,非要亲自伺候他喝药,黑糊糊的汤药又苦又涩,齁得他现在口中还反酸。
“皇上英明神武,料事如神。”章德祥顺势拍了拍皇上的马屁。
“朕怎么记得沈茂青这女儿也不小岁数了,如何还未议亲?”皇上捻着手中的佛珠,似乎想起来前几日建承侯递了道折子。“朕才准了建承侯奏请教养嬷嬷的信儿,他这么快就攀上高枝儿了?”
皇上一向不喜朝中大臣结党营私,更对世家大族小心忌惮,在位二十多年来,这些个权贵勋亲该打压的打压,该边缘的边缘,都在他掌控之中了,今日建承侯这番做法不可谓不是在皇上心中埋下了一根刺。平日里,你如何荒唐肆意都可,一旦被发现参与夺位党争便是自寻死路。
章德祥何等眼力见儿,顺着皇上的话风立刻察觉到此事皇上心里有些不痛快,要说这建承侯也是奇了,满京城里做梦想当将军不靠谱的是他,这皇上最忌讳的党派之事冒出头来的人还是他,一时间竟也分辨不出沈侯爷究竟是无心还是有意。
“皇上宽心,凭他就是孙猴子转世有七十二变也逃不出皇上的五指山呐。”章德祥小心答道。
“你倒是会说。”皇上嗔笑着打趣道,章德祥见天子展颜便知此事已有了对策再不多语只打趣道“奴才除了说话还讨喜些,旁的本事再没有了,蒙皇上不厌弃。”
“老东西,就你嘴甜。”皇上又思量了片刻,开口道:“章德祥,传朕的旨意,令陶贵妃择选一位教养嬷嬷送进建承侯府,别的一句都不要多说。另外,也将消息暗中递给东宫那边知晓。”
“奴才遵旨。”章德祥得了令立刻去办。
皇上将前两日建承侯上奏的奏章拿出来又细细地看了一遍,但愿不是朕想得那般····忽地又看见寝殿内八尺花梨大理石案上挂着的三幅寿字,这还是他前几年寿辰时三个皇子进献,太子所书《万寿图》,中规中矩,倒也看得处其诚诚恳恳的勤勉之心;老三玲珑心思,将笔画以各种字体形态的“寿”字组合成形,巧妙新奇,也是十分用心了;唯有老二,只是简单书写了“寿”进呈,态度敷衍冷淡!若非他的字实在是好看,他才不会摆在书案上给自己心里添堵!
想到这儿,皇上便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赵轸这个古怪性子别人不了解,作为他老子的皇上可是太清楚不过了,赵轸从小就拧巴,虽说是一心一意地护着太子,可行事作风实在诡异,再加上这几年陶氏蠢蠢欲动,皇上有意搓磨一下太子便作观上风,赵轸这个弟弟时不时地也掺和一手倒省得他操劳费心。他早就看出陶氏心内藏奸,若非顾念辅儿还小若是无端没了生母恐对朝内局势不利,他就早办了她了。但若是有朝一日,陶氏妄想干预朝纲,他也绝不会手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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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承侯一家回了府,侯爷还未坐下稍事歇息,便传了令请夫人来一趟,顿了下又嘱咐道:“天色已晚,今日之事便不必告知姨娘了。”沈福虽意外却也不敢多言,连忙赶去荣宁堂请人,躲在正厅廊柱后的身影一闪而过,朦胧的月光下,黑影闪进了扶风院。
“啪”方姨娘将熬了一下午的补汤摔在地上,一旁候着的马婆子、怜香等人也连忙跪下,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劝慰正在气头上的妇人。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回去!不论多晚,将他们今晚所议之事一字不落地说与我听!”方姨娘气急败坏地说道。黑影矮身行了礼,又趁着夜色悄悄原路返回。
方姨娘已经好多年没有过此等待遇了,往常不论大事小情沈侯爷都愿意告诉她,偶尔她给了些提议出来沈侯爷欢喜了还会格外疼爱她,今日不知刮的什么风,进宫了一趟全然不同了。侯爷既没有先来瞧她,还请了荣宁堂的尼姑前去议事,特特交代了沈福不必请她来。这明摆着开始防她了,到底是自己心软,没在当年就狠下心来直接将那起子尼姑直接做掉,反而留她霸着侯夫人的正经诰命身份,自己委屈操劳至今还只是个妾!
她越想越气,随意抓了手边的东西就要摔。
“姨娘使不得!这可是马上年关了要佩戴的头面呐。”马婆子眼尖,立刻辨认出这是下午内务府派人来赏赐的一等侯诰命的头面。许氏已经多年不出门走动了,这些宫中的赏赐也与沈知岚年纪不合,侯爷虽未明说,但也默认了这些物件都送进扶风院里。
方姨娘听马婆子如此说,也僵了手定睛一看,果然是金丝玛瑙镶嵌而制的钿子。生气归生气,若是损坏了宫中御赐物件,可是要遭大罪的。方姨娘讪讪地放下手中的钿子,顿觉委屈至极,不由得呜咽起来:“侯爷好狠的心,竟薄情至此。”
马婆子见此时方姨娘稍和缓了些,自己又是其乳母,便使了个眼色给怜香,怜香立刻会意,悄声侧了身子将正堂的门关实便退下。
“姨娘切不要自怨自艾,许是您晨间的一番话令侯爷心内存了芥蒂也未尝不是呢。姨娘与侯爷一处生活也有些年头了,岂会不知侯爷性情本就···有些自私,兴许过了这阵儿,您去服个软,侯爷也就不在意了。”
“乳母这话说的,我何尝又没想到过,可往常也有拌嘴的时候,从未像今日这般请了那位却不告知我一声的。如今这番便是与侯爷生了嫌隙了!”方姨娘摘了帕子抹着眼泪说道。
马婆子是沈老夫人留下的老人了,方姨娘一入侯府便跟了过来伺候,要说这事也不怪侯爷,他堂堂建承侯与自己正妻关起门来议事,不告诉你一个妾室并无不合理之处啊,方姨娘也是这几年年纪渐长,又常年受宠,性子养得也有些娇纵狂妄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