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岚搀着落冰娉聘婷婷地进了屋子,矮身行了个礼这才发现地上跪着的两个妙人,见沈茂青和方氏这般模样,又岂会猜不出这唱的是哪一出,沈知岚忍不住打趣道:“哟,这是哪儿来的两位天仙妹妹,怎么一直跪在地上?”
不怪沈知岚这般称呼,她今儿穿了一件缥碧色长衫又罩了一件鹅黄比甲,底下配了一条明蓝色织锦流光马面裙。行走之间,马面裙流光山东,熠熠生辉,她又身姿婀娜,因在病中故行走起来比往日慢些却端了好一副摇曳生姿的体态。
那地毯上跪着的两位,眉眼妍好却是一股平头小户家的模样,只唯唯诺诺地低着头,冷眼打量着倒像是比沈知岚的岁数还小。
沈茂青也被沈知岚的话语噎得有些尴尬,只得转了话头问道:“什么事啊?身子还没养好,就不要各处乱走动了。”
“不是什么大事,这几日在家中休养,女儿也想明白了许多,前几日不该那么同父亲顶嘴惹得您寒了心。”沈知岚行了个蹲安,又借力落冰的小臂起身立在一旁,明明是明艳可人的模样此刻却小心翼翼地站着,饶是沈茂青还有些窝火看了这一幕心里却仍是软了下了。
沈茂青叹了口气,温言道:“一家人哪有什么寒不寒心的呢,只是你如今身份贵重,眼看着太子殿下的婚事也要操办起来了,接下去可不就是二殿下的了。”
沈茂青话音刚落,只见沈知岚挑了挑眉稍,这倒是她不知道的,回想起前日里吴家小姐的拜帖,这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太子殿下的亲事竟然这么快地就开始忙活起来了。
难怪她急着要见自己了。
沈知岚心中微哂,淡淡道:“另外还有一事,希望父亲能答应女儿。”她今日说话端了十成十的规矩,尊称用敬语,每开口说一句话都在礼数中,就是春嬷嬷来了也挑不出什么错儿来。
“你说就是了。”沈茂青大手一挥,他瞧着沈知岚这般端庄的模样的确少见,却心底暗暗有些不乐,总觉着自己对女儿太过苛刻了。
“圣上赐封县主的时候,赏了食邑宅院,女儿想着总在家里惹了长辈不痛快,不如搬出去彼此情景,日前也派人过去瞧了瞧位置倒也不远。况且,春嬷嬷也说了,待置办好了,她也会出宫来奉请规矩礼仪直至女儿出嫁为止。”沈知岚面色平静道。
“不可!”沈茂青果然皱了眉头,这叫什么话,侯府里只她一个姑娘,又不用分家何必多此一举搬出去住,若是传了出去还不知要如何编排他。
“家里统共也没几个人,你搬出去做甚,还嫌惹得街坊邻居看得笑话不够多么?”沈茂青江手中的茶盏重重地放在案上,不愉道。
沈茂青是真的有些头疼,他隐隐约约倒是能猜到为何沈知岚有此举动,只是乍一听见仍旧有些气恼。
“父亲的担心也不无道理,只是女儿这次心意已决,平日里子啊家中被父亲和几位长辈过份关爱,这才使得女儿骄纵任性,待人行事都出了不少错漏。这次趁着养伤,搬离了侯府同春嬷嬷一起生活,也是女儿的福气。总归离这边也不远,脚程不过一个时辰上下,一两日的也都能回来。”沈知岚今日同以往很是不同,言语间虽然礼数周全,声色娇嫩却处处透出坚韧的气质。
沈茂青蹙了蹙眉,沉思了片刻,又瞧了瞧一旁看似柔顺的方氏,也知道此事的症结所在,只是他心中想得倒是简单,岚儿是女儿不假可她迟早都要嫁人,去给别人管家,方氏虽然这些日子稍稍过了些,可对自己的情意却不假,毕竟是要陪伴自己的后半生,他也不愿委屈了方氏。是以,听完沈知岚的话,他竟有些赞同的意味,只是搬出侯府难免引起言官注意,若是闹得朝堂之上影响不好,那便说什么都不能同意了。
沈知岚瞧着沈茂青坐卧在帽椅上沉默不语,只当他是在心中暗自盘算,顺势又加了一把火:“父亲也知道我如今顶着个县主之位,实在是难为女儿了,若是不能自己掌家安排一番,来日里也担心闹了笑话。”
沈知岚睁着一双杏眼,眼底还缭绕着淡淡雾气,瞧着甚是惹人怜惜。方才的话语虽然点到即止却字字诛心,沈茂青冷脸乜了一眼一旁的方氏,暗含了几分不满。
方氏显然也被这一眼看得身后发毛,只得赔了笑脸道:“大姐儿这是多虑了,您是建承侯府的独苗,又是尊贵的县主,谁敢小看了你不成?”
这话说得十分没有水平,除了当今圣上,谁人背后不说人,谁人背后又无人说。更何况,沈知岚方才的话明里暗里都在讽刺方氏一个侧室霸占管家之权,竟害得嫡女无一丝管家的经验,要出门自行建府。
沈茂青摆了摆手,连忙冷言制止,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两个人彻底不对付了,岚儿搬出去也好,大家都清静:“行了行了,都别说了。岚儿,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你的宅院里面伺候的人一定要干净,就让沈福先去查验安排吧。都打点好了,我看着没问题了你再过去。”
沈知岚闻言心中暗喜,连忙又行了一个礼这才退了出去。
方氏早就知道沈知岚准备着搬出去的,撷芳院里有任何动静她这边都是第一个收到消息,只是没曾想侯爷竟答应得如此痛快,她还以为沈茂青还得发一番脾气才是呢。
“心儿,这两个丫头你先安置下来吧,刚刚开年近来朝中事务繁杂,我一时也没什么心情。”沈茂青略显冷淡地开口道。
方氏明显愣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厌恶之意,这才掐着嗓子娇笑道:“妾身都听侯爷的安排。”末了仍不死心,又补充道:“将两位妹妹好好调教调教。”
沈茂青在沈知岚说出要搬走的话语之后,心里全然没了兴致,况他本也不是个耽于女色的人,这会子听到方氏如此说,也只是冷漠地嗯了一声,声称自己还有公务便去了书房。
方氏立在门后恭送沈茂青离开,眼神阴冷,手中的丝帕险些被揉得开了丝。
“姨娘?”马婆子战战兢兢地开口唤道。
“让她们先松乏几日吧,规矩都别忘了。”方氏窝火道,交代完便进了里间,再不管一直在房中跪着的两位女郎。
马婆子得了令又怕触方氏的霉头,连忙将二人拉扯着回了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