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乔见她这番神情,也知道是多年未见这丫头,便将自己忘得干干净净,面色沉静道:“还不快将你们主子扶进屋里去。”
沈知岚大脑当机了片刻,这才又被他的话语勉强拉了回来,努力回忆着原身那并不愉快的记忆。她瞧着许乔的模样似乎的确有些眼熟,小的时候许氏带她回过几次英国公府,的确也有一个面色粉嫩的小表哥常常同自己一块儿玩耍,只是因着后来许氏闭门不出,是以这关系也多年不曾走动了。
沈知岚试探性地唤了一声:“表哥?”
许乔见她终于记起来了,心中自然欣喜却仍忍不住揶揄道:“县主好记性,总算记起来臣了。”
沈知岚被他这话逗得浅笑了两声,嘴上不饶人道:“表哥怎么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得理不饶人啊。”
这是沈知岚在来到这个世界之后除了侯府里的见到的第一个亲人,又忆起二人儿时的关系亲密,自然欣喜,连带着脚下的步伐都轻快了许多。
许乔见沈知岚朝自己这边走来,语气又是说不出的亲昵,心中登时软了三分,连带着一直攒着要同她理论为何这么多年不曾联系的怨气都消散得一干二净。忙伸手将她稳稳地搀住,这才细细打量眼前的少女。
幼年的沈知岚生得玉雪可爱,如今几年过去了,更是出落得标致周正,道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儿沈知岚此时身上带病,明艳的眸中少了几分伶俐之气,倒是添了几丝楚楚动人的意味。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不过只是走了几步便娇喘连连,好一幅冬闺美人图。
许乔年长沈知岚三岁,房里还未进人,搀着自家的小表妹,又打量了许久,不自觉地羞涩便染红了耳廓。
许乔在来的路上边听得霜儿将府内发生的事情说了个七七八八,此刻也不细问沈知岚,只道是她气色不太好,随意在院内找了个空屋子便将沈知岚安置着歇息了。许乔的随侍早已将双喜扛了进来,又点了一人前去请大夫,沈知岚这才放了心。
不过她斜睨了一眼扶风阁的正屋,暗自纳罕:方明心定有后招,不然绝不会如此沉得住气。
沈知岚料想得果然不错。许乔虽说是大理寺判,却也不能在无调令的情况下擅自闯入同僚的妾室房间,就算是许乔豁出去要环沈知岚一个公道也不能这么干,不然即便是沈知岚占理也成了无理。方氏此刻苍白着一张脸,虚弱地抬手指了指自己被褥,小丫鬟将被褥下面已经做好了的小衣裳拿了出来,方氏颤抖着手结果,眼泪登时就落了下来。与方才站在院中趾高气扬的妇人判若两人。
正院子里断断续续地传来女人呜咽之声,一开始沈知岚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一门心思地瞧着大夫为双喜诊脉。
“大夫,他怎么样?”沈知岚忧心道。
“受了棍刑又寒气入体,此时发起热来,恐怕不妙啊。”大夫抚了抚自己的胡须,皱眉说道。
沈知岚听到这话一个身形不稳,许乔见状一时也顾不得男女大防忙伸手圈住沈知岚的腰身令她稳住,这才没有摔倒。
霜儿见此情形皱了皱眉,想上前去扶着沈知岚,却无奈许乔毕竟是男子又身子挺拔,比自己高了一个头,实在是挤不进去。
落冰没注意到沈知岚这边,只看着全身被血迹染红的双喜又听见大夫这般说,以为他肯定是活不成了,掩嘴哭泣道。
沈知岚心里也清楚,这是医疗水平落后的时代,寻常的风寒就能要了一个人的,更何况….
只是她却不想放弃:“大夫,要用什么药怎么治都听您的,只要是能救回他这条命,诊金并酬劳一应都不会断了您的。若是这人好好的,我定会求着…太子给您发一面锦旗,告诉全天下的人您医术了得,堪比华佗再世。”
她本想说皇上,又觉得自己恐怕没有那么大的脸,这才拐了个弯说了太子,毕竟太子殿下脾气和善好说话是出了名的。
那大夫听了这话,起身恭敬地行了个礼便不再多言又细细查看双喜背部的伤势,斟酌用药起来。他方才见此人似是仆人装扮,又是受了官宦人家里常用的刑罚,一时拿不准请自己来的人的用意,所以稍微说中了些,这下得了沈知岚的准话,便放了十二万分的心救治了起来。
许乔常同这些人打交道,最知道他们说话只表三分意,明哲保身的手段了,因而见沈知岚这般恳切地要求大夫一定要将这小厮治好,不免也有些意外,许乔搂着沈知岚微微侧了侧身子,避开双喜背上骇人的伤口:“这人是你的心腹吗?”
沈知岚闻言点了点头,又补充道:“也是我的朋友。”
许乔心下了然,建承侯府到底是个什么情形,他已经清楚得七七八八,岚儿身边只有两三个人忠心服侍,况且,这些年他虽不好结交,却也零零散散地听过一些她的传闻,当时只道是姑娘家的娇气一些又有何妨,没得这起子人乱嚼舌头根。可今日一见,恐怕这传闻也是有心人刻意为之了。岚儿又是个重情重义的,定是把这寥寥的几个下人当作自己的挚友了。
沈知岚叹了口气,又听见隐隐约约的哭声,这会儿倒是比先前的声响更大了些,而且好似是好几个人都在哭泣。
“你们可听见什么声音了?”沈知岚完了望窗外,扶风阁的正屋仍旧大门紧闭,瞧不出什么异常。
“好像是有人在哭?”霜儿侧耳听了听答道。
“不错,的确是有女人的哭泣声。”许乔笃定道,使了个眼色给身边的侍卫。
那侍卫出去了不过一息的功夫便回来复命:“正屋里有五六个女人正跪着哭。”
方明心的屋里?沈知岚十分疑惑,忙问道:“屋子里是个什么情形?”
那侍卫瞧了瞧许乔,见许乔不露声色地点了点头,便低头回道:“有一夫人躺在床上,其余的下人丫鬟们跪了一排在床前哭。”
这又是唱得哪出?
沈知岚更加摸不着头脑,喃喃道:“难道方明心被吓得终于咽气了?”
霜儿见沈知岚在外人面前如此口无遮拦,诅咒庶母的罪名可不小,吓得几乎要上前捂住她的嘴。
许乔倒是见怪不怪,笑着道:“你倒是想得美。”
霜儿见状也稍稍放了些心,暗怪自己多事,这里站着的可是英国公世子,小姐正儿八经的表哥,不向着她还向着外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