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缓了缓语气道:“你既已知错,为兄便宽心了。”说着伸手准备扶起跪在地上的赵轸,谁知不管他如何用力使劲,赵轸如老僧入定一般,一动不动。
“二弟快起来,这长街上来来往往的宫人们都看着,你一个皇子,莫非让人看了笑话去?”太子说着眉头又皱了起来。
赵轸拍了拍他的手:“皇兄仁爱,臣弟犯了错事,理应受罚。臣弟便自罚在长街跪上一个时辰,以警醒自己日后不可再在御前放肆妄为。“
太子说的不错,长街是宫中侍婢们来往的必经之路,可瞧赵轸这样子也是听不进去的,太子无法只得先离去。
赵轸本就生得一副惹眼的样貌,此时又硬生生地跪在长街上,宫人们瞧见了也只能当作什么都没有一般小跑过去,也有些胆大的捡了赵轸视线所不能及的地儿说上几句闲话
“太子殿下好手段,今日也是二皇子的生辰竟也令他跪在这长街上受罚”
“你不知道,我听寿康宫的当差的说,今日二皇子下了皇上好大的面子,这才受了罚。还是给皇上看的。”
“呸,还不是二皇子骄纵太过,我看呀,还是咱们太子人品贵重,又孝顺又赏罚分明,这才是明君的样子呢!”
“是呀,没想到太子殿下平日里温和可亲的样子,竟也用雷霆手段。”
“可不是呢!太子殿下可是储君,当然要有点魄力了,这叫什么来着?”
“傻瓜,这叫恩威并重。”
“啊对对对,就是这个,那天我听戏文上就这么唱的。”
赵轸心里一片畅快,皇兄可别让臣弟失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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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岚眼看着自己面前一小盘点心已经见了底,正经的庆生宴席却迟迟没有开始。方才有太监传了口信儿给贵妃,道是皇上已经苏醒,身子并无大碍,只待太子稍后过来便可开宴。可陶贵妃听了之后,眉头也没松开,反而脸色更加沉郁,在座的诸位大臣家眷也已面色倦怠。这时。她突然感到小腹一阵胀疼:妈的·····不会吧,来亲戚了?
她僵硬地扭了下身子,果然,这熟悉的湿热感可不是她每月必见的大姨妈么!再顾不上其他,有些难为情地向建承侯说道:“爹爹,女儿身子突然不适,想方便下。”
建承侯见她脸色有些差,也不好再苛责她些什么:“宫里规矩大,让落冰好生跟着你,仔细别错了路。”
“爹爹放心。”沈知岚如释重负一般赶紧起身退出殿外。
周围的小间都找遍了也没寻见落冰,她只得一个人围着大庆殿绕来绕去地找恭室,好容易让她撞见了一个拎了食盒的宫女,沈知岚如遇见救星一般立刻捉住了宫女的手:“劳驾这位姐姐好心指个路,这附近的恭室怎么走?”
宫女被她吓了一跳,又看眼前的女子穿着华丽却眼生得很,想必是今日进宫赴宴的贵族女儿。定了定神,指了个方向给她。
沈知岚大喜:“谢谢姐姐!”说着将腕上的一串玛瑙手串褪下塞进宫女怀里,宫里办事儿的规矩她还是知道的。
见沈知岚如此上道,又瞥见她脸色发白,双手捂着臀部有些古怪的行为,好心问道:“姑娘可是来了葵水?奴婢恰好也在日子里,备了帖司,如不嫌弃,姑娘拿去使吧。”
“太感谢啦!你真是个好人。”沈知岚本来准备撕块儿衣服捡些草木灰先凑合着完事儿,等寻见了落冰再解决,这下可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再三道谢之后结果宫女的装帖司的小包直奔恭室跑去。
今日宫中设宴,各处的宫人都忙着干自己的活儿,忽然看见长街上跑过去一名妙龄女子,十分诧异,却也不敢驻足,只留了眼风看看热闹。
沈知岚却是要死了,这皇宫也太大了,小腹越来越疼,找了这么久还没到就算了,怎么身边的人还越来越多了。忽然她看见前面一个跪着的身影,十分眼熟,橙黄的宫服,嵌宝紫金冠···二皇子殿下!
“二殿下!”她几乎是想都没想便脱口而出。
赵轸顺着呼声扭头望去,也是一惊,她怎么到这儿来了?
沈知岚见这人果然是赵轸,这个时候遇见谁都是她的亲人啊!欣喜地赶紧上前:“二殿下,您知道·····恭室怎么走吗?”
·····
这种搭讪方式还真是奇特,赵轸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她手上紧紧攥着地小包袱,心下了然,起了身子,移步至沈知岚身后,小声说道:“直走,别到处乱看。”
二人此时的距离很近,沈知岚刚想转身说话,便听见身后清冷的声音传来“若是不想被人看见就快走。”
她当然不想啊,可也不代表你这么着啊!没办法,现在不是矫情的时候,她大姨妈可是谁的面子都不给的厉害角色,沈知岚快步向前走去,一路上听着二殿下左右指挥的命令,没多久便找到了。
“多谢。”她也不废话,立刻钻了进去。
赵轸唤了几个小宫女过来,交代了几句,不一会宫女们的声音便在恭室外响起:“沈姑娘,奴婢取了干净的衣物为您换上。”
大哥可以啊?刚刚她还盯着自己一团血迹的亵裤发愁,这会就来了,果然皇子办事儿就是靠谱嘛,还细心地准备了披风。
沈知岚很快就收拾妥当出来了,宫女们引着她去了附近的殿内,赵轸早已在此等她了。连忙上去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臣女多谢二殿下今日搭救。”
搭救?可不是么,一个姑娘家出门在外竟一点准备也没有,身边也没个人,又回想起阿彦上次打听来的消息“建承侯府内宅一切吃穿用度为侧室方氏所掌,侯夫人常年不问府内事物,连女儿也不大过问。”
赵轸瞧着她乖巧道谢的模样,小姑娘还挺招人疼的。
“沈姑娘不必多礼,本宫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赵轸仍旧一副云淡风清的嘴脸,沈知岚才不信,虽然不知道二殿下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但今天这事儿确实帮了沈知岚一个大忙,她也学着赵轸的做派回道:“二殿下虽是举手之劳,可对我来说确是雪中送炭之恩,今后二殿下有什么需要的地方,招呼一声,只要是我能办到的一定在所不辞。”
赵轸被她这番话逗乐:“沈姑娘果然豪爽。”
“我也就是一般般吧,有事儿您别客气。”
说话间,二人出了房间,正好遇见回来更衣的太子。
“二弟?你怎么来了?”太子见赵轸身边还跟着一位容貌可人的姑娘,更是疑惑:“这位是?”
沈知岚连忙行礼“臣女见过太子殿下。”刚刚在殿内没看清楚,原来太子跟二殿下长得这么····不一样啊。
“这是建承侯府的沈姑娘,方才我不慎跌倒,幸而沈姑娘出手搭救,又因在宫内并无安置之处,不得以借用了皇兄的地方,还请皇兄降罪。”
沈知岚见这架势不由得感叹一声,二殿下是影帝出身吧,佩服佩服。
“二弟说的哪里话,如今天色渐凉你身子又孱弱,理应多休养休养。噢,沈姑娘,今日多谢你了,没想到二弟竟会因缘巧合被你搭救,回头本宫向皇爷为你讨份儿赏。”
“太子殿下折煞臣女了,臣女····也不过是做了正常人见了都会做的事情,属实配不得赏赐,还请太子收回成命。”沈知岚也急了,你没想到,我也没想到啊,我只是想换个帖司,谁知道你那好弟弟把我领进了你宫里。
太子见这位沈姑娘容色娇艳,态度谦卑可亲,顿时好感倍生。赵轸在一旁看着自己哥哥盯着小姑娘看,不知为何有些不快,催促道“沈姑娘还要回去赴宴,皇兄与我一同与你回去恐遭闲话,你独自先走吧。”说完也不等沈知岚反应,扭身回了正殿。
脸变得还真快,不就是怕人笑话么,我自己一个人回去还清净呢,便随着两名宫女出了东宫。
太子也诧异二弟突如其来的冷脸,忙跟了进去:“二弟,如何?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皇兄莫要担心,我歇一会便好了。皇兄快去更衣吧。”赵轸靠着椅子上,闭着眼睛养身,在太子看来,赵轸好似真的不舒服,便也不再耽搁进了内间更衣,心里暗暗想着宴席过后,自己要再跟皇爷求求情,让安院首也去给二弟号号脉,开些方子补补身体。
赵轸可不知道自己哥哥还在心心念念这些,不过是回想起长街上宫人们的闲话,心底暗暗琢磨这风头要再猛烈些才好啊。
忽地感觉到有什么硬硬的东西硌着他的背,他摸了摸背后,捡起一看,竟是块玉佩。
方才是她坐在这里,莫非是她遗落的?
赵轸仔细看了看这玉佩,上好的羊脂玉雕着栩栩如生的仙鹤,图样倒是少见。
“二弟,咱们走吧。”太子新换一身赭色吉服出来,
赵轸下意识地将玉佩收进腰间,太子见他古怪忙问道:“二弟,方才你在做什么?”
“没什么,快走吧,耽搁了时辰不好。”赵轸一脸冷淡。
太子:好嘛,不说就不说。时辰不是早就耽搁了嘛·····
赵轸一边摸着腰间小小的玉佩,莫名开心:沈小霸王是么,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