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泫月一瘸一拐地一溜小跑上了马车,背影看来,滑稽不堪。他腆着脸蹭到萧云起那儿,故作可怜兮兮,眼泛泪花,“三哥——”
而萧云起,在上了马车后,脸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去,白皙修长的双手上,如白纸般脆透,青筋根根分明,爬山虎似的在手上蔓延,可怖至极。他仿若卸去了所有坚强的伪装,霎时体力不支地歪在轮椅上。眼角的血泪,弯弯绕绕,顺着棱角,顺势流下,垂落在月蓝色罗绸上,晕染了一朵朵血色花朵。
白熠宸当下拉过萧云起的手腕,替他把脉,眉头紧锁。花泫月则一下慌了,不知三哥缘何如此。但他惨白胜雪的脸色,情况定是不好,难道......冰蛊发作了?
“三哥,三哥!”花泫月声音颤抖,将衣袖攥在手里,不住地为萧云起擦拭不断渗出的血。花小四发誓,此生此世,他从没有这么怕失去!他的三哥,他最好的三哥!
萧云起周身的温度在骤降,冰得吓人,而花泫月拥着萧云起,更是直接感受到温度的流逝。他心里很空,不知要如何填满,他渐渐感受到了一种消亡,生命的消亡,虚无的难耐,空寂得可怕。
世间最可怕之事,不是一个人漂泊无依,独钓江上,而是看着如生命般重要的人,逐渐消亡的无奈心痛。
白熠宸果断地拿出金针,扎进了萧云起头部的穴位,眼角的血渐次止住,但惨白的脸色并没有好转,身体的温度也没有回升。
“白无常,怎样?”
白熠宸将一颗弹丸大小的黑色药丸喂给萧云起,随后把脉观察着脉象。脉象由急转缓,不久之后,血色重又回到了手指间,瘆人的惨白褪去。
“暂无大碍。”
看着萧云起沉沉入睡的俊脸,缓缓上升的体温,花泫月还是不敢轻易放松,眼睛死死盯着他的三哥。
“在王府,王爷发病,我和药老暂时压制了冰蛊。‘灵枭’却传信来,你在郊外遇敌,我本欲一人前来,可王爷不放心,定要亲眼确保你的安危。”
“三哥是因为我,这才......”
“小四,此话不必再说,为你,我们不在乎。只是,下次行动之时,要好生计量,不能再由着性子。”
花泫月轻声允诺,便默不作声,不知心里在打算什么。白熠宸见此,拍了拍花小四的胳膊,轻叹一声。
话说南宁跟着宫主来到了天朝京都的一家绸缎铺,来到了后院。
“南宁跟我进来!”
宫主带着南宁走进了一间古色古香的屋子,陈设与一般人家无异。只是窗边挂着的一幅画像略显独特。画像背景是一片翠青色的竹林,正中间是一名亭身玉立的男子,墨发垂地,玉面展扇,翩翩如玉,气质绝佳。画上男子笑得温情,如春日暖阳,唇红齿白,眉目如画。旁侧附句:迟迟钟鼓初长夜,耿耿星河欲曙天。竹林相见亦无事,一别两宽常忆君。
令南宁瞩目的,并不是画上的男子,而是画面右下角盖着的戳章。那枚章印,南宁记得,是宫主独有的。怪的是,并未听言,宫主曾心恋何人,那画上的男子是谁?为何宫主会将自己的章盖于此画?
南宁正欲细看,“哗哗”的石门转动的声音令她转过了身子。原来,房间的书架上藏有机关,一经按动,书架两边侧移,露出其内的石门。石门缓缓转动,里面幽暗一片,好似密室,又好似迷宫。
宫主不愿施舍任何眼神给南宁,径直走进。南宁顾不得研究画像,忙不迭地跟上。
石门内部确是迷宫,繁复复杂,并且没有一丝光线和风。身处其中,能够清晰听到两人节奏不一的脚步声和呼吸声。南宁跟着宫主,在迷宫里,不停转弯、移动,须臾片刻,便从迷宫里走了出来。回身望去,依旧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出了迷宫,呈在眼前的便是两个密室。宫主冷漠地指着其中一个密室,冰冷的眸扫了一眼南宁,“进去。”
南宁微怔,顺从地走了进去。从前的自己也是这样,仅凭宫主的养育之恩,便似代罪羔羊般忍耐着她给予的痛楚。现在的自己,强大了,心智成熟了,她的确想过反抗,想过脱离组织。
但......她亲眼所见,正因为她的反抗,宫主没有惩罚她,反倒将一腔怒火倾向无辜的人。南宁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但别人的生命之重,她不愿受,也受不起。
南宁常常想,这样像奴隶一样被奴役的日子,这样仿若看不到光明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停止,什么时候她才能像云彩般自由自在?她不知道,她总感觉这样的人生不该是她所拥有的,她很想说声“我命由我不由天”,但现实是残酷的,一次次将她打回原点。
待她走进密室后,看到里面的一切,她知道,她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只见密室的墙壁上布满了两排倒刺,密室上空悬挂着一个深得可怕的铁笼,铁笼内传出阵阵悲鸣咆哮,似有一只饥饿凶猛的恶兽即将破笼而出,寻觅猎物。随着密室门的打开,南宁脚步声的靠近,铁笼开始剧烈晃动,铁索“当啷当啷”碰撞出清脆的响声。
而南宁正在打量着这间密室,突然,密室的门缓缓关上。随之而来的是,密室石壁上的气孔弹出,无色无味的毒气排出。在南宁做出反应前,毒气已经令她瘫软在地。即便南宁撕下布料,蒙在脸上,但四肢乏力的感觉渐次加强。
正此时,铁笼猛地被打开,一只棕色的老虎傲然凶狠地立于南宁身前。它张大嘴巴,露出了锋利的獠牙,獠牙一改正常的白色,竟泛着紫黑。她知道,老虎的牙定有剧毒,她也知道,宫主在惩罚她,没有在竹林中杀死花泫月等人。她的怒火,呵,真是一如既往。
南宁苦苦冷笑,原来她以为自己是个杀人机器,现在看来,可能连杀人机器都不如吧。人生之无奈,何苦至此。
乍然,眼前阴影盖下,老虎张开四爪,直直地朝南宁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