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医者模样的鹤发童颜的老者神情凝重地坐在床塌边,眉头紧锁地为萧云起把脉。他摸着胡须,一边叹气,一边又噤声琢磨,一时缄默无言。
风溟虽同往日一样,久久站立在原地,分毫不动。可他的心神早已紊乱,一改往日的沉默高冷,不住急声询问老者,“药老,王爷如何?”
药老没有理会小辈的不断质询,凝神研究着宁王的病症。他活像天山童姥般,捋着自己的长及小腹的胡须,自言自语,“嗯?奇怪——”
须臾,他将萧云起的衣袖上卷,露出结实的小臂。这时,萧伯和风溟一齐凑上前去,眼前之景,实属罕见。
只见,一只冰蓝色的小虫子在宁王的皮肤和血肉间,激烈地来回活动着。更令人发怵的是,这只虫子正在不断地长大,与此同时,宁王小臂上的血液迅速流失,逐渐呈现缺血青紫的状态,青筋乍现。
“啊!”萧云起紧紧咬住下唇,奈何痛楚袭来,神经松懈,用最原始的方法表达了内心的哀嚎。
“快,取条热毛巾来!药老,这......虫子能取出来吗?”
萧云起打小是萧伯看着长起来的,少年习武、练兵、上战场,一步一个脚印,他看着翩翩少年卓立出群。不幸降临后,他依旧看着他,残废、痛苦、阴郁,昔日翩翩少儿郎,一晃而成,凉薄淡漠君子。他并不能为他的王爷做什么,他不懂医,不能为他减轻痛苦;他不懂武功,不能为他报仇雪恨。他只能帮他守着这座王府,只能陪他一起煎熬。正如老宁王将他捡回来时所言,“我不需要你做什么,只求你替我守着这王府,日月星辰。”
如今,看着萧云起痛得神志不清,他真的恨不能将自己的命换与他,只求他平安喜乐,长寿无忧。
“若是能取出,也不用受这大罪了。这虫子最厉害之处,不仅在于能冰冻人的奇经八脉,更厉害的是它靠血液为生,繁殖速度极快,且繁殖出来的虫子连心。任何一只被取出,其余的便会躁动,届时王爷很可能血尽而亡啊。”
“这......”萧伯和风溟听此言,大惊失色,眼里都不约而同地出现了忧虑和仇恨之色。若是知道背后主使,他们定将他千刀万剐!
一阵匆忙慌乱的脚步声急急地奔着卧房而来,随着门被大力地推开,看到了来人,药老眼前一亮。
“熠宸,事情还是发生了,冰蛊已经开始繁殖,破解之法,迫在眉睫啊!”
来人确是白熠宸无疑,他刚走进宁王府,便心觉不好,再后来听到玄陌焦急的话语,知道萧云起体内的冰蛊发作了,立下飞速地赶了进来。
听到药老的话,果然,情况如他所想的一样,糟糕透顶。如若不然,原先固定月圆之夜发作的冰蛊,怎会在此时无缘无故发作?一切的一切只有一个解释——冰蛊已然繁殖进化了。正如药老所言,破解之法再不找出,待冰蛊繁殖到极限,那么宁王最终会成为冰蛊的食物。或者,更准确的来说,是宿主。
然而,破解之法,自打宁王中毒后,他就已经在研究,奈何,迟迟没有头绪。这是因为冰蛊的与众不同之处。
冰与火,千万年来,便是相生相克,相融相会,这是自然地法则。初始,白熠宸也是如此想。因此,他给萧云起服下了千年红参,火性极烈,正好与冰相斥,借以消除冰蛊。
出乎意料的是,红参一经服下,冰蛊便躁动不安,威力是平日里的几倍。本以为红参会让冰蛊感到难受,从而自我灭亡,可谁知,它却让冰蛊异常兴奋,在身体里流窜的速度加快,疼痛感猛烈。
后来,翻阅了几十本古书记载,白熠宸才明白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在一本名为《毒经》的古书上,有如下记载:
蛊者,乃千万毒性所化,为世间最玄魔之物。......蛊毒分等,为冰蛊最为上乘,皆因其养于万年寒池中,冰寒入体,可抵御火性,迷哉妙哉。
原来,冰蛊养于万年寒池中,火的烈性并不能消除它,反而起了反效果。前前后后,反反复复,白熠宸翻遍了古书,用尽了办法,依旧找寻不得破解之法。
如今情况紧急,只得先暂时封住几处大穴,减缓血液流通,抑制冰蛊的繁殖速度,以待破解之法。
“药老,破解之法未得。现下先用针封穴,让血液流通放缓,暂且抑制冰蛊,此法如何?”
“可行是可行,若穴位和血液压制的速度不一,那么冰蛊会飞速地移动到其他地方,彻底爆发,后果不堪设想!”
白熠宸率先在床榻旁坐下,将卷起的针布包摊开,一根根细密的金针在烛光下闪着幽光。
“药老,你怕是忘了我会‘瞬针’了。”
‘瞬针’,顾名思义,便是将针在各大穴位上以极快速的方式移动,高手使用‘瞬针’之技,能达到眩目瞬时的效果。而这项在江湖几乎绝迹的针法,不巧,白熠宸就是其中一位。
他用十根手指的两指缝隙迅速地握住了银针,瞬时间,在宁王的头顶、身体各大穴位,稳稳地插了进去,快、准、狠。下一秒,未见停顿,他又迅速地拿起针,插进了最后的穴位。
立竿见影,萧云起的俊脸不再抽搐,小臂的血液渐渐回转,惨白的脸上有了一抹血色,整个人陷入了沉睡,安静地像个孩子,先前的一切痛楚都仿若在此刻,渐渐抽离、破碎,他重又回到了昔日的翩翩少年。
白熠宸为萧云起擦拭好额际的汗珠,站起身和药老对视一眼,二人同时松了口气。
“药老,破解之法,还需我们尽量商讨!”
“前几日,我看到了一本破损的有关蛊毒的书,待我将其还原,再研究研究。不过现下看来,院里药圃的药材怕是无用了。”
白熠宸看着药老惋惜的神情,忍俊不禁地拍了拍药老的肩,二人望着星辰闪烁的夜空,沉默不语,他们知道,宁王究竟能撑多久,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