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光大典这天,万寿寺人山人海,热闹非常。从山门进入寺内开始,目之所及之处,都是些身穿黄色僧服的和尚或身穿灰色长袍的尼姑,他们或持伞盖,或擎佛器,口中念念有词。在他们周围,还围着一些形形色色的信徒,这些人也都是双手合十,手持念珠,讽经诵咒,流露着满脸的虔诚之色。
而万寿寺后山的弥勒佛露天巨像前,更是万人齐聚,盛况空前。在佛像左右两侧,都分别摆放着一排坐椅。坐在左边那排椅上的,都是大典活动邀请来的贵宾,这中间既有著名的儒雅学士,又有江湖武林高手,甚至还有几名深藏不露的修士,王寅冲自然也赫然在列;坐在右边那排椅上的,则是清一色身穿粉红色荷叶裙的女子,这些女子都是寺院临时从外面召来的一些歌妓,一个个全都尽展风骚媚态,为大典现场凭添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巨像的正面有一条长长的台阶,连接着高大雄伟的须弥座,须弥座全都是用汉白玉雕琢砌筑而成,看上去晶莹圣洁,一尘不染。此时此刻,在须弥座上的佛像周围,有一些和尚正架起长长的木梯,然后相继顺着木梯爬上去,趴在佛像上面纷纷涂起了香油。
待将巨像周身全都涂满香油之后,他们再用草刷子将其刷洗干净,这时,巨像脚下整齐站立的千余名僧尼全都神情肃穆地吟颂起了香油真言。不一会儿,那些趴在巨像身上的和尚又用盛满香水和五宝五药花果的净瓶灌浴佛像,然后全场齐诵偈赞,万寿寺后山顿时响起一片壮观的袅袅梵音。
就在这时,那些先前还在万寿寺殿内殿外念经诵佛的僧尼和信徒,还有那些纯粹前来凑热闹的寻常百姓们,全都向着寺院后山蜂拥而至。一时间,整个会场拥挤不堪,嘈杂混乱。
坐在王寅冲左右两边的那些贵宾们,一个个看上去都神情坦然,彼此轻言细语,与对面的那群嬉皮笑脸的歌妓恰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唯有有王寅冲,却一直都是在默默不语地冷眼旁观,仿佛这里根本就没有他的存在一般。
王寅冲已经用自己的火眼金睛觉察到,坐在贵宾席的这些人中,有两个是炼气期修士,还有一个是筑基期修士,其余的则全都是世俗中的凡人。
他还意外地发现,在开光会场竟然有一些丐帮的弟子手拿饭钵,在对着那些从身边经过的信徒们乞讨。那些信徒们有的完全视若无睹,有的则会心生恻隐地丢上一两文钱。看到这种情景,王寅冲顿时感到心里极不是滋味。
不一会儿,那些在巨像上灌浴的和尚们便纷纷撤去木梯,悄然走下了须弥座。在广智主持的吩咐下,众僧尼齐用柳枝沾上净水,甩向大众,顿时使整个场面显得庄严神圣,佛意缭绕。
“佛心我心,心心相印,星光灵光,光光普照!”在众僧尼的一片齐声高歌下,开眼师手持朱砂笔,为佛像点眼开光。只见他一边默念着开眼光真言,一边将手中的朱砂笔远远地朝着弥勒佛巨像的眼睛猛地一点,同时口中大喊一声:“开!”
这时,那群驻立在巨佛脚下的众僧尼均随之齐声高喊:“开!开!开!”
在一片震耳欲聋的呐喊声中,佛像就这样完成了开光,摇身变成了一尊具有“灵性”的佛。紧接着,那些装扮成荷花仙子的歌妓都纷纷在弥勒大佛开光后,以歌舞升平来庆祝大典的落成。
这时,广智主持在寺院方丈和师太的陪同下,来到了众僧尼前面,声音洪亮地说道:“大家信佛并不一定非要出家,也不需要每天食素,只需心中怀有慈悲,即有佛性在身。今天,老衲送给大家三句话:一是要把慈悲带回去,有了慈悲就会心存善念;二是要把欢喜带回家,去掉烦恼忧愁;三是要把和气带回去,和尚和尚,以和为上。和和谐谐,圆圆满满,这才能彰显弥勒佛的精神!”
话音刚落,整个会场顿时响起一片如潮般的掌声!
开光大典就这样结束了,王寅冲在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气,大典进行得很顺利,并没有什么人前来恶意滋事扰乱会场,看来广智主持是多虑了。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有一个黑影疾掠而来,直直地落在了广智主持面前。只见此人穿一身青黑色的道袍,头发花白,一张松驰的脸皮上叠满了皱纹。王寅冲顿时不由得猛地一震:这不是在客栈里遇见的那名抽旱烟的老筑基期修士吗?没想到他居然没被自己吓怕,竟然跑到大典会场上来了。
“长老,”老者“吧嗒”地抽了一口旱烟,接着用那双深陷的眼睛紧盯着广智主持,脸色阴沉地说道,“恭祝万寿寺大典落成,真是可喜可贺啊!”
广智主持不禁愣了愣道:“这位老施主,老衲与你素不相识,此番前来大典会场,不知到底有何贵干?”
“长老倒也是爽快之人。”老者露出一口稀稀的黑牙说道,“既然如此,贫道也就开门见山了。听闻贵寺有镇阁神珠一颗,不知长老能否愿意将它拿出来让贫道瞧上一瞧?”
广智主持闻言,暗暗预感到此人来者不善,当即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此神珠既是我寺内镇阁之宝,又岂能轻易拿出来示人?对于施主的不情之请,请恕老衲恕难从命!”
“看来,长老是想敬酒不吃吃罚酒了!”老者轻轻地吐了一口烟雾说道。
话音未落,坐在贵宾席上的三名修士都齐刷刷地站了起来,随着身形闪动,眨眼便蹿至身穿青黑色道袍的老者身前。
其中那名身穿淡青色道袍的中年修士朝着老者行了一礼道:“在下乃是楚国修仙界的一名修士,受主持之托特来维护大典会场的安全,希望道友能卖在下一个薄面,不要与广智主持为难!”
老者闻言,不禁暗暗打量了他们一眼,发现这三名修士中有两个只是尚处在炼气期五六层的修士,这名穿淡青色道袍的中年修士也仅仅只是筑基初期,于是当即冷笑一声道:“你是什么东西?赶紧闪开,不然休怪贫道举手不留情!”
王寅冲一边看着,一边在心下暗忖:按理说,恶人谷的这名老筑基期修士应该也已经发现了自己,再说会场还有另外三名修士,实力足够强大;可这名老者看起来非但没有一丝惧色,反而还肆无忌惮地口吐狂言,根本就没将他们放在眼里。这就怪了,莫非他此次还带来了同伙不成?
中年修士身材中等,一双大眼迥然有神,嘴上蓄着两撇八字胡,虽然比老者矮了那么一大截,但看上去却依然是那么的气宇不凡。面对老者的蛮横无理,中年修士似乎很沉得住气,脸上竟然没有一丝愠色。反倒是站在他旁边的那两名年轻的炼气期修士,此刻已是怒不可遏。
这两名炼气期修士和中年修士一样,也都是身穿着一件淡青色的道袍,看起来似乎是来自同一个门派。其中那名长得矮胖矮胖的修士猛地一下抽出腰中长剑,指着老者大声喝道:“老东西,你竟然敢对咱们的师尊无礼,别是活得不耐烦了?今天,在下就以百仙堂弟子的名义,好好地教训一下你这个狂妄的老匹夫!”
老者不禁微微一怔:“哦,这么说来,你们都是来自仙霞岭喽?”
“哼!”另一名瘦长而背微驼的年轻修士冷哼一声道,“算你还有点见识!仙霞岭的百仙堂乃是楚国的修仙大派,不是谁都能得罪得起的。今天你遇见了咱们,活该你倒霉!”
说罢,这名驼背修士也“当啷”一声抽出了挂在腰间的佩剑。
“哈哈哈哈!”老者顿时仰天一声长笑道,“百仙堂在楚国之中,或许还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修仙大派,但在我们恶人谷弟子看来,不过也就是些不堪一击的乌合之众!”
一听老者提到“恶人谷”,矮胖修士和驼背修士顿时被镇住了,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齐齐地将脸转向了中年修士。
中年修士强忍着怒气问道:“原来阁下是来自秦岭恶人谷的弟子?不过,恶人谷虽然贵为秦国的第一修仙大派,但因为其多行不义早已臭名昭著,阁下在此报出了师门,也并不见得就是件很光彩的事情!”
“你......”老者一听中年修士语中暗含嘲讽之意,一张老脸顿时气得铁青,“本来见你们是百仙堂的弟子,贫道还想好言相劝。既然你们执意要与恶人谷结下梁子,贫道也无话可说。来吧!你们是要单打独斗还是准备一起上?贫道今天奉陪到底!”
“以多胜少,从来都是不是百仙堂所为。”中年修士语气沉着地道,“今天,我陆某就与阁下来一场单打独斗!阁下若想亲眼见到万寿寺的镇阁神珠,就必须得从陆某的尸体上踩过去!”
“道友真是好气魄!看来,这一场恶战注定是免不了了!”老者阴沉着脸说了一句,然后“吧嗒”吸了一口旱烟,接着大嘴一张,猛地将这股烟雾朝着中年修士的脸上喷去!
烟雾在快扑到中年修士脸部时,前端忽然窜出了一道淡青色的火焰。中年修士识得这是筑基之火,当下不敢怠慢,整个身子僵直着突然向后翻仰,让这股火焰掠面而过。随之,中年修士急转上半身,脚下“蹭蹭”连蹬,待闪至老者的右侧之后,方才站直了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