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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大幕拉开,牡丹手拎一根桃花枝立于台上,台边渐渐丝竹声四起,一共六位清倌为牡丹奏曲配合,牡丹在中央开始翩翩起舞。

一把二胡占据舞曲主导,曲声初起时似一副山河画卷铺展开来,二胡声漂浮不定,像风中不断飘忽的流云,婉转悠扬延绵不绝,但或许因为乐器本身原因,所以始终透着一股淡淡的悲哀。

牡丹随着乐曲而动,销魂的身影轻盈曼妙,宽袍广袖洒洒展开,仿佛带起山岳飞动,整个人像是随风飘荡的柳絮,人随花走,绕着一支桃花飘舞盘旋,恍惚间的容颜乍现,雌雄难辨的姿色俊美无比,众人只觉说不出的风流写意,举世无双。

“这是牡丹姑娘自创的舞曲?感觉有些像男人来跳的舞蹈。”这是杨业第一次开口说话。

望着牡丹灵动的娇躯和步伐,方佑庭忍不住赞叹,“看起来真潇洒啊!”

单于沛不易察觉的点了点头。

而在四楼之上,这里的客人比较少,廊道上更是除了侍女侍童便再无人影,冷清的让人怀疑这里只是一层摆设。

但……稍微有点身份的来客都知道,其实有花塘的主楼只有这里,才是真正的大人物出现的地方,而且相对来说这层楼也是最干净的地方,因为这里只有酒宴,并不存在那种低贱的东西。

此时一个身穿红衣的男人正脚步凌乱的走在廊道里,手里拎着一壶美酒,酒壶是前朝时期南诏那边进贡的御用陶瓷,到现在少说也有四五百年历史了。

那时的南诏还不叫南诏,叫皖州。当时的陶瓷技艺以皖州最为出彩,皇宫中八成的陶瓷都产自那里。据说当年前朝大周刚刚覆灭,大義王朝根基不稳经济短缺,结果就是靠皖州最大的南司官窑流进西域的主要贸易油水,竟然不可思议的只用了半年便度过了这个艰难过度期,震惊整座庙堂,甚至有些位高权重的老家伙都拼了一张老脸想要到皖州分一份油水,因为这个,搞的朝堂之上始终散着一股子铜臭味,结果大義朝开国皇帝离世玄一怒之下,直接查封了南司官窑,并且下令除官窑以外百姓再不得私自做陶瓷生意,直到義哀帝离歌继位,才废除了这条律法。

可是即使到如今已经过了四百多年,依旧有人相信在南诏南司官窑旧址埋藏着大量的古董瓷器,每年因为这个发财梦去南诏的异想天开的家伙还是不计其数。

那红衣男人慵懒的体魄凭栏斜倚,眼睛迷离恍惚的向下面瞥了一眼,刚好在牡丹旋转身躯仰首击袖的瞬间,一双眸子,似春水,似狐眼,媚惑至极。

一瞥惊鸿。

但牡丹并没有看到他。

“啪。”酒瓶摔在地上炸个粉碎。

不远处的侍女听到这里动静立刻被吓得脸色发青,急忙跑过来询问男人是否有恙,却被男人抬手挥退。

男人饶有兴趣的看着牡丹。

“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女人……可惜了,”男人抬手揉了揉眼转身离开,“只是一个娼女。”

二胡声渐渐变得高昂抑扬顿挫,牡丹原本惬意的身姿也变得模糊起来,扭步挥袖间感觉如无垠大海苍茫有力,又仿佛如徐徐清风般飞扬万里。

牡丹忽然放声而歌,声传屋宇:

“听!听!听!

世人都说君子好,我言无赖最得巧;

书生寸舌作英豪,无赖只学莲花落。

满口子曰古人云,市井俗语神仙恼;

听!听!听!

世人都说君子好,我言无赖最常笑;

商贾百户阁楼高,无赖卧坟嫌鬼吵。

富翁头疼家务事,寡人只恨银钱少;

听!听!听!

世人都说君子好,我言无赖饮一瓢;

公子王孙薄情少?无赖情缠最难了。

大祸临头各自飞,你自刀来不弯腰;

听!听!听!

世人都说君子好,我言无赖最逍遥;

山人不露山人妙,无赖自有无赖招。

任你横来任你傲,风紧扯呼何处找?”

曲音已接近尾声,牡丹似乎也难再从容,整个人应和着曲子渐渐化作一团墨青色的幻影,一头如瀑布般的青丝四散飞扬,一点桃花红若隐若现。

曲声戛然而止。

牡丹将那根桃花枝抛于半空,一袭青衫长袍终于安静下来,负责吹曲的清倌堵住孔眼停下气息,弹曲清倌拍掌在弦上止住全部余音,唯独二胡声欲断又连将休不休,余音绕梁经久不息。

待到一曲终绝,牡丹那副天上地下唯此风流的形象依旧在众人脑海不肯散去,堂中只剩下混沌初开般的寂静。

“牡丹姑娘果然百态千变啊。”蔡从礼鼓掌笑着说:“牡丹姑娘在这歌中把世间君子们都笑话了,不知还有什么样的男人才配得上牡丹姑娘您这绝世尤物?”

紧接着又是一阵比之之前更加轰鸣的掌声响起,但没人再吆喝,好像都还没从那舞中醒来似的。

牡丹含笑答道:“也是一段舞曲罢了,本来就不是配女子的舞蹈词曲。”

“不过真要说什么样的男人能配得上牡丹,”她俏皮眨眼,吐了吐粉润的舌头。

“当然是一夜春宵值千金的最好。”

此语一出,堂中顿时沸腾了,楼上客人不少都开始吹着流氓哨,有人急促的从怀里掏出银票黄金想要吐露心声,更有甚者居然恨不得直接跳下来俯首帖耳在牡丹身前,好在被奴仆侍女拦住这才消停,可嘴里还在嚷着几千几万两黄金的价位。

牡丹对这一切视若无睹,扭头示意翠竹端上一杯清茶,待翠竹递茶来时慵雅饮尽,脸色浮现一抹潮红,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方佑庭看到这一幕乐了,冲蔡从礼高恭王怀遥三人眨了眨眼,蔡从礼故作高深的闭眼摇头,接着他又回头看向单于沛,单于沛只是敷衍一笑,反倒杨业小心翼翼转过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可眼睛还是忍不住瞟向牡丹。

“牡丹姐没事吧,你脸色看起来好像不太好。”翠竹看着牡丹有些虚弱的面容关心道。

“没事,你先下去吧。”

听到牡丹这样说,翠竹也不好多问,只好为难的下了台。

牡丹负手在身后狠狠攥着拳头,指甲刺进肉里传来的痛感让她有了少许清醒,但心里那股搔痒酥麻始终难以消退,甚至都开始有些稳不住身形。她抬头看向蔡从礼,看到了他眼神中的得意,目光渐渐变冷。

想来定是之前那杯酒有蹊跷了——蔡从礼在里面下了春药,而且因为挥发时间极慢所以难以察觉,但药效上来时却一刻都难忍,牡丹只觉自己浑身燥热心头酥痒,已经快克制不住了。

“今天赏花差不多也就到这了,但鄙人们离开前斗胆再敬牡丹姑娘一杯酒,请牡丹姑娘赏脸。”蔡从礼已经急不可耐的走到台上,一边说着一边不容拒绝的将酒杯递到牡丹身前,笑眯眯的咧着嘴角。

牡丹没接,只是绕过他面向众人,郎道:“诸位公子们,今日赏花便到此结束了。愿意为牡丹捧场的,希望明天能够不要缺席,而明日拿了牡丹的身体的,奴家也希望以后能好好对牡丹,不然,牡丹可是会伤心的。”

这些腰缠万贯的男人们看到牡丹那可怜兮兮情意绵绵的模样,简直倾尽家当掏心掏肺以表心意的心思都有了。

红颜祸水,大抵就是如此了。

其实说到底啊,这世间男女,一个若痴迷上另一个,那便是一场此生难逃的劫难,一场无论输赢无论赌注的必输博弈了……

牡丹说完后这才转身面向蔡从礼,皮笑肉不笑的说:“蔡公子能够自降身价敬牡丹杯酒,牡丹哪敢不从呢?”

她接过那杯酒,中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蔡从礼的手轻轻触碰到了牡丹纤细的指尖,只是这样一个轻微动作便立刻撩起了牡丹心头的那股火。

她身子一软,整个人便瘫在蔡从礼怀间,青瓷酒杯摔在台上支离破碎。

台下四周的侍女侍童都被吓了一跳。

蔡从礼顺势将牡丹狠狠箍进怀中,惹得下面方佑庭王怀遥等人一阵惊呼喝彩,而楼上的客人则是骂骂咧咧痛心疾首。

翠竹满怀怒火正要冲上去却被人拉住了。

“牡丹姑娘,你醉了,我扶你下去休息吧。”蔡从礼望着怀里迷离的牡丹,得意的就要伸手将她横抱起来。

“你放肆!”

牡丹挥手一巴掌抽在蔡从礼脸上,在他愣神的时候用尽全身力气将蔡从礼推开,紧接着自己瘫软在台上喘着粗气。

而下一刻滚烫的鲜血便溅在牡丹脸上,使得她本就泛红的脸颊此时更加似那四月里盛开的桃花。

牡丹呆住了。

翠竹也呆住了,刚刚自己就是被他拉住的。

台上那个提着染血的刀站立在牡丹身前的男人再次点燃了堂中的喧闹。所有人都被吓愣住了。而刚刚正要筹备大戏的王怀遥等人包括单于沛在内都拍桌起身,方佑庭更是一声喝骂炸响大堂。

楚衍回头没有看牡丹,而是一张血迹斑斑的面庞对向了方佑庭,眼神淡漠的像是能刻进人骨子里,正要趁势发作的方佑庭瞬间就怂的缩起脖子。

见他不敢再说话,楚衍又朝单于沛杨业王怀遥高恭四人一一望去,除了单于沛面色不改杨业硬撑骨气,其他两人都下意识避开了他的目光。

楚衍又扭过头望着面前躺在地上的蔡从礼,在他旁边的台面上是他刚刚递酒的手臂,血和酒水混杂不清。

从楚衍拔刀斩来开始他都还是一脸不敢置信,直到此时迟来的如杀猪般的鬼叫才在整个主楼回响,惨痛的哭喊声让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一个国子监祭酒,就能让你有底气这般不守规矩?”楚衍语气平淡的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如今武霸王称帝,以他抑文崇武的性格,你爹尚且难以自保不说,你不过一个仗着家势的二世祖,也敢如此不知死活?”

蔡从礼看着提刀逼近自己的楚衍,顾不得疼痛竭力撑起身子伸手指向他。

“你……你想干什么?我……我告诉你,你既然知道我爹是谁,敢伤我,你就死定了。”

“伤你?”楚衍摇了摇头,“我是要你今天死在这里。”

蔡从礼看见楚衍将刀横于胸前……他明白了,楚衍是真的要杀他。

他一边扭动身子后退,一边望着方佑庭几人希望他们能救自己,只要有一个人开口,他都可以不至于如此害怕,那种惊恐的眼神,其中满是绝望。

“楚公子。”单于沛终于还是开口了。

“从礼他到底还太年少,不懂事也实属正常,杀了他,有些言重了……而且终归解决不了问题,只会给阁下徒添麻烦罢了。”

楚衍扭头看向单于沛,眼神中看不出变化,但手上的动作却一点没停,只是倒转刀柄换握为拄,一刀穿透了蔡从礼的另一只手,连带手掌一起扎进台面木板中。

更加惨烈的哭喊声刺激着所有人和单于沛,他不敢再说话,生怕再多说一句楚衍下一秒就会直接砍下蔡从礼的脑袋。

他和楚衍互相直视对方,像是一场无声的博弈,而博弈的结局居然是他先忍不住退下目光。

见他退让,楚衍又重新看向此时已经如死狗一般的蔡从礼,双眼中甚至没有一丝怜悯,哪怕他还尚未及冠。

单于沛抬头望着楚衍的背影,此子决不可与之为敌,他心里这样想着。

“亏蔡大人还是国子监祭酒,一身学问仁义道德却半点没教会子孙,真是有愧天下读书人,比之陈先生可差得远了!”

楚衍缓缓拔出刀,蔡从礼反转着手缩在怀中蜷成一团浑身颤抖,活像只受惊不止的虾米。

“楚公子!”

又是一声大喊传来,楚衍又一次回头。

开口的居然是杨业,只见他握着腰间的长刀一步步跨步上前走上台。

杨业直视楚衍的目光。

“放他一命,我来陪你!”说着长刀伴随着一阵清鸣出鞘,刀尖直指楚衍。

“你对你的刀很有把握?”楚衍转身握刀与杨业的直刃长刀贴在一起形成交叉状。

真正和楚衍面对面时,杨业才彻底感受到那股压力,就像是无边的海浪从四面八方压迫来,你能清楚的明白,和他对刀很可能会死。

他握刀的手开始有些颤抖,可下一秒又强撑着握紧,尽量使自己的刀看起来比楚衍要稳,只有这样才能让他暂时忘却胆怯,但事实始终不如人意,楚衍稳如山岳的定力让他望尘莫及。

“我没一点把握,”杨业迎向楚衍踏前一步,眼神倔强且不容退缩,“但他是我的好哥们,兄弟有难我不能不救他,不然就是不讲义气,这是江湖上的规矩,我不能坏了规矩。”

这一刻杨业好像终于有了底气似的,握刀的手稳当笔直。

听着杨业这番话配合他认真的模样,楚衍忍不住有些想笑,心想你一个小毛孩子知道什么是江湖义气吗?

“所以?为了你的江湖义气,你准备替他去死是吗?”楚衍后退两步拉开距离,接着弓腰将刀归位于身侧刀鞘,这是鬼刀的起手势,“不过就算你死了,他还是要死。”

杨业抿着嘴唇不去答话,同样后退两步双手立刀与胸前与眉心呈一条直线——这是杨业的父亲杨列侯成名招式,名叫霸刀,蓄势后以求一刀之下诸敌退避,挡者即死。

十九年前逆龙之乱,義景帝登基前最后一场征战,杨列侯率七百亲军死守东华门,拖住了翰王麾下由“龙中江氏”江天淮带领的三千精骑,以保证義景帝在和翰王对阵的主线战场上能全歼翰王兵马。

最后仅仅凭着这七百人,居然活活拖到战争结束都没能让江天淮打进来,而杨业仗着一手斩马刀杀敌近百,霸刀之下更是有着一刀连人带甲劈杀三人的功绩,就算对上如今的后辈神武帝和武霸王也不输威势,甚至可以说这两人的刀术心得都是取于杨列侯的霸刀。那天死在东华门下不下于三千人,其中六百六十七位是杨业的亲军,尸体堆满了小半个城门,而这一战杨列侯身受数箭被斩二十八刀都未战死,待到義景帝上位后才封上将军,掌帝都左右龙骑禁军两万将士,时年三十四岁。

时至今日杨列侯已经年迈,而霸刀此刻在杨业手里更是没有丝毫霸刀之下无活者的气势,猛虎迟暮,犬齿未锋。

近乎不省人事的牡丹已经被刚刚偷摸上来的翠竹背下去了,临走时翠竹还担忧的看了一眼楚衍,蔡从礼则是挣扎的爬到台上角落,没人敢去救他下来。

空间全部留给了楚衍和杨业二人,一个如同黑夜中寂静的幽灵,一个如同沙场上不败的战神,生死都只在一瞬间,一触即发。

“铮!”

刀刃出鞘的清鸣霎时炸响,楚衍已经横刀冲袭至杨业身前。

杨业右脚踏前一声大喝以壮威势,对准楚衍冲来的轨迹一刀劈落,不曾想楚衍突然俯低身子旋身侧刀直接撞进杨业怀里。

霸刀讲究一个气势磅礴,大阖大合,一刀斩下力求破敌破甲,是战场上的杀伐之术,可用于两人生死对决,它的利弊就显露出来了——那就是距离,与人对决若是没有计算好最准确的斩击距离,一旦被人欺近缠身,那便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毫无用处。

杨业毕竟没有真正和人厮杀过,而他的对手又是经验丰富的楚衍,所以根本就是一场没有悬念的决斗。

还只是十六岁少年的杨业根本经不住楚衍的全力冲撞,立刻下盘不稳向后倒飞。楚衍接着扭转身躯探刀直入杨业双手间一刀挑飞他的武器,那柄没了主人的长刀在空中打了个旋后落在台上,刀柄颤动不休。

只是一个回合!

胜负已分,生死立定!

杨业刚刚摔落在地楚衍便人随刀至,刀锋直指杨业眉间,杨业半撑身子倔强的昂着头。

“自寻死路就是你所谓的江湖道义?”楚衍缓缓抬刀。

“放肆!”

楚衍抬头,正对上妈妈和牡丹的怒容,紧随其后的是一支二十人队的金吾卫。

“就是此子无视法纪以武乱禁伤人?”

牡丹在妈妈的搀扶下点点头,冰冷的目光直刺楚衍双眼,楚衍只是淡然视之。

“阁下,你犯了大義……武霸王颁布的最新律法,我是金吾卫七所都尉罗子仪,请跟我走一趟。”二十人中为首配鎏金刀鞘的男人上前对楚衍道。

“是你的意思?”

牡丹知道他问的是自己。

“有关系吗?”

“当然有,如果是你,那人情我也就算还清了。”

“那好,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我的侍童,也不再欠我什么人情。”

“最好。”楚衍说着收刀入鞘,摘下佩刀扔给罗子仪,接着伸出双手等着镣铐。

“带走!”罗子仪话音刚落,身后便有两人上前押下楚衍,手铐脚镣同时扣上。

楚衍,终于被捕入狱。

等到金吾卫押着楚衍离开后,杨业这才赶紧起身去扶起蔡从礼,一边撕下锦衣一角帮他止血。单于沛冷哼一声转身径直离开,方佑庭等人看看蔡从礼又看看即将出门的单于沛,面面相觑,最终一咬牙跟上了脚步。

本来寻乐的客人也都识相的四下散了去,有些不舍的则和怀中美姬约定好下次再见的时间和承诺后匆匆离开;翠竹代替了妈妈的位置扶着牡丹,可一双眼睛却忍不住泪水打转;牡丹含笑望着妈妈沉默离开的背影低垂眼帘沉思不语;息涟也在人群中,直到金吾卫押着楚衍离开好久,他都始终不肯挪开视线,好像挪开了,什么东西就没了,他还会照常是那个操着贱业苟活的家伙。

四楼上那位红衣男人不知何时又出现在那里,他看着下方人头攒动,最后渐渐只剩下了那个空荡荡的台子,没来由笑了笑,好似在看一场闹剧结束。

世事总无常、无理、无味,年岁悠悠不痛不痒,今日,先散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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