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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雁去—伍漪博士

夏天的郢海热辣辣的,尤其是七月里。市中心夹道的法桐高大茂盛,荫出喜人的大片清凉。晃眼的阳光泻不透这悬铃木的枝叶,干着急。

中午12点,正是火伞高张的时刻。

“好热,”刚出了研究生楼的伍漪不由得喃喃道。此刻她正撑了伞抱着几大本讲义快步走在回公寓的路上,高跟鞋笃笃地敲着地面,半扎的卷发随着走路的节奏一甩一甩的。

她与几个朋友创业办了个考研辅导班,亲自上课。由于收费低,课程质量好,刚开班三年,已经在业内小有名气,报名火爆。

正走着,“伍师姐,伍漪师姐”,回头看,是研二的师妹于冰,正急急地跑来,脸晒得红红的。

“冰冰,”伍漪答道,说着赶紧把她拉到伞下。

“师姐,我听说砚大今年的博士录取情况出来了,你考得怎么样啊?”

“哦!看我忙的,把这事给忘了,我还没收到通知。”两人边走边聊。

“应该快了,放心吧师姐,你那么优秀,肯定没问题的。”

“哈,但愿啦。”

终于到了公寓,脱下高跟鞋摆在门口,她光着脚倒在沙发上,想着于冰师妹的话,心里慌慌的。录取情况确实应是这几天通知,砚大的惯例是先邮寄通知书再网上公示,可是怎么都没动静呢...初试自己是第一名,复试结果也不差,应该没有太大问题的啊。

唉,再等等吧,找点午饭。

吃着泡面,伍漪看着空空的房间,心里凉凉的。自己不知疲倦的拼了几年,在别人眼中像是人才,创业成功、还有存了些小钱。今年硕士毕业,学校请她做助教,还分配了这套公寓。尽管如此,她还是一刻都没放松,准备着考博。

砚大是国内一流的院校,她想,如果能考上砚大的博士,就在去砚城买房,留下工作。可要是考不上呢...想着想着,她带着忧虑睡去了。

下午四点半,辅导班的课刚上完。“滴,滴”,手机响了两声,是条信息,打开,

“伍小姐,您的快递已到达配送站点,即将开始派件,请保持电话畅通。”

伍漪有种预感,是录取通知书!赶紧一路小跑回公寓,没上楼,就站在楼下等。

等了大约半小时,她在楼下走了几十个来回。终于有一辆快递车慢悠悠的开过来,伍漪冲过去,不等快递小哥拨号便急急地说,

“我的,我的,伍漪。”

小哥打趣地说,“知道,五一劳动节嘛,”说着便抽出一个大信封,上面印着砚城大学校门图案。伍漪喜形于色,接过信封,顾不上跟小哥开玩笑,抱着就往楼上跑,小哥在楼下摊摊手,开着小车走了。

伍漪顺着封口把信封撕开,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张印着一行烫金大字的卡片,“砚城大学博士学位研究生录取通知书”,另附院校信息和入学注意事项手册。这一刻,伍漪心里的一块石头突然落了地,长呼一口气,拿着通知书抚摸了又抚摸,自己多年的努力总算没有白费。

冷静下来,她心想以后的自己会更强大,更独立,她要成为一名优秀的学者。更重要的是,她要更多地照顾父母,让他们不再受苦。

从大二至今,五年来,她从未向家里拿过一分钱,相反,她一直用兼职、创业挣的钱和奖学金维持生活,结余的部分全都打给父母,补贴家用。这几年,她很辛苦...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伍漪,是最典型的穷人家的孩子,早早地体会到了生活的艰辛。然而,她又是一个十分好强的孩子,不甘于人后,总是用尽全力。在同侪和师长看来,她是自信的,因为她从不会出错,她总能成功。可这自信的背后,却是极度的自卑。因为自卑,所以害怕被人怜悯,所以渴望成功,所以总是付出万分的努力要证明自己。

伍漪是家中的独女,高三那年家中出现变故,经济条件一落千丈。若不是父母坚持,她早就辍学成为打工妹了。父母没读过书,却坚信知识能够改变命运。

在外人看来,这对父母看不清现实,没钱还让女儿读书,供得起吗?女孩读再多书有什么用?

她暗下决心,要读书,就一定读出个成就来!就这样,一路大学、研究生走来,成绩优异,学历财力双丰收。伍漪早已成为父母的骄傲,她是个争气的女儿!如今她又考上了博士,前途定是一片光明。

别人以为,伍漪的心难以置信的强大。她是无所不能的女汉子,严谨、认真、独立。然而,无人知晓,一个人的时候她像孤独的小兽独自舔舐伤疤,痛与苦都只能自己消化。“我怎敢倒下,我背后空无一人”,伍漪看到这句话时,泪流满面。没有人知道她心中的苦,研究工作、论文撰写进度举步维艰,创业难、兼职苦、孤独、无助。

拿到通知书的这天,她着实高兴,第一时间告诉了父母和导师,仿佛所有的努力都有了回报,而后接连不断的电话、信息涌来,有感慨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表示祝贺的,也有把曾经的冷嘲热讽,泼凉水改成现在的溢美之辞的。这些伍漪都不在乎了,至少,她真的成功了。绷了五年的弦一直督促她废寝忘食的工作、学习。如今,终于有机会做片刻的休憩,她为所谓的前途放弃了太多...。

这天晚上,伍漪哪都没去,什么都没做。

郢海盛夏的夜晚,温度稍降,穿着无袖雪纺衫的伍漪站在落地窗前,玻璃中映射出她娴静动人身影。房间空调开的很冷,她抱紧了双臂。看着郢海的繁华夜景,她感慨万分,心中突然有一个声音在质问她,看起来你现在已经得到了一切,可是你失去了什么吗?

“是的,我失去了,”伍漪怔怔地说,“我曾与命运做了一次交换,所得甚多,却又损失惨重。”

尘封的记忆,就此打开…

那一年,他17岁,她16岁,她青春洋溢,他稳重内敛,生命总是机缘巧合。不知是阴差阳错还是命中注定。

你,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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