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来了。第一眼看到是一座秀丽山峰。山如画,不知画如山,便仿佛天下景致尽归于此,油然苍翠、朦胧而且悠远。这山并不高。但好像是美的一种诠释,更似造物主有意编造而出。是为仙人者居,道者追求。这山不过是茂林修竹与鸟语花香,但仿佛天生地养,不再为世拘缚。既动则有灵,风拂过时,会有霓虹满天,璀璨绚烂到迷醉。静而静矣,则如神女着纱,绝色到不可方物。忘忧,真可谓是忘忧。这山其实紧靠着另一座山,其状犹如一位女子依偎在情人怀中。恰恰外面那座名为骨鸢山,里面则是忘忧峰。要是这两人真如传奇中那样的凄美结局。或许此刻,他们二人终于可以得愿以偿,可以一直长相厮守下去。在玄门,这两座山原本只是秀奇,而今再有一段凄美故事做引,则变成一段永恒传奇。
灵天一路踅过,每一处都有书画记载。山麓下有八十七座石雕,每座石雕上刻有四字评书。那上面的画十分怪异,甚至事物面目都很朦胧。据月如阙声称,这些石雕均是当年骨鸢祖师亲手为亡妻雕镂而成。刻完石雕,骨鸢祖师便去玄宗宝塔闭关。那夜,骨鸢祖师安然仙逝时,狂风骤雨,雷电交加。次日石雕更是流淌出了血泪,在天上汇成一对龙凤丹河。这些离奇故事,灵天自然不会信,总觉得石雕流泪委实太过荒谬。然而,骨鸢与忘忧的爱情定然不假,只是被世人误传得极度夸张了些。
忘忧峰高峻。若想上山,只能从浮石飞渡而上,这并不难办。灵天跟随月如阙的步伐,凌空脚踏浮石。那山顶是地势颇平坦,筑着一座高塔。门口有两名虎卫值班,月如阙取出腰牌给他们看过后,便即放行。灵天从未来过,自然对塔内各种情形充满好奇。他们一直进去,头顶是一道强烈光芒,照得人睁不开眼睛。灵天急问道:“师兄,这是什么?我们是不是遭到攻击了?”月如阙道:“没事的。这宝塔只是在测试我们的身份。”灵天十分不解道:“这身份怎么测试?”月如阙道:“这一层乾坤塔是给我们弟子辈修行的。宝塔自动探测闯入者的等级,以防会有封印者闯入。”
灵天奇道:“封印者?”月如阙道:“不瞒你说,当年鬼魔教为得到玄门至宝,便乔装成玄门弟子想混进玄宗宝塔,最后被宝塔识别出来,直接给镇压了。对方还是入神境强者,在鬼魔教身份不低。这事在当时几乎惊动了整个隶夜王国。玄门高层封闭了宝塔一段时间,后来又重开。联谊赛会上,因为这事,玄门还跟鬼魔教闹过不小的纠纷呢。不过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月如阙作为向导,不断跟这个师弟讲述往事。灵天默默听着,过不多时,只听得一声石板摩擦声,对面开启了一扇暗门,二人进入其中。
那里面是一间大石室。眼前有几扇石门,石门后有多条甬道,每条甬道之间又是一间间形如厅堂的小石屋。这些石屋外观略有不同,却也大相径庭。石屋中那些石壁上,均是用了元神之力拓满了各种歪歪曲曲形如蝌蚪般的铭纹。墙洞中更有珍惜药草、丹丸、兵器等稀罕物,不过稀罕物都有凶兽、傀儡守护。贪婪者一旦触动机关,进来的弟子虽然不担心送命,可被虐的苦头还是有的。月如阙见灵天蠢蠢欲动想打劫,当即告诫道:“以你现在这状态,一旦挑战失败,你只能下个月再来了……”
灵天欲哭无泪道:“这么说还有时间禁制了?不带这样吧?”他早年生活在弹丸之地,从未见过世面,如今有这许多宝贝,他实在垂涎欲滴,眼睛都发蓝了:“那是修仙果!上古天青藤!阴阳龙玉果……还有兵器,那是无缝天衣!金身傀……那里都是神武学!《惊天霹雳掌》!《翻天印决》……哈哈!这是‘元始神丹’、‘转魂丹’、‘大紫仙丹’……妈的,总有一天,小爷要将这里搬空!”月如阙拽着依依不舍的师弟,泼冷水道:“这些东西你拿不出来,还是赶紧提升实力吧。”灵天道:“月师兄,你别小看人。”月如阙道:“我可告诉你,你修炼的时间不多了。”
灵天疑惑道:“什么意思?”月如阙道:“想必你已经听说名额赛了,难道你不想去太古山?”灵天脱口而出:“我当然想啊!”月如阙道:“那就跟我走!”他们二人在狭窄甬道里徒步。每每转过一个地方。灵天总会满怀着好奇之心,用手触触这个,碰碰那个。若非每次在最关键时刻,月如阙打掉他的手掌,估计一些机关就会立即开启。好不容易转过几个弯,二人终于行至一个冰雪覆盖的洞窟前。
此洞窟长十余丈,并列着数十道石门。在石门外,有一处忘生石碑,上头印出了寥寥字迹。所谓忘生碑。那是一块上古顽石。浑体散发出深邃之色,显得那些字迹愈加清晰,娟秀中带着纤柔,似是出自书香女子之手。众多石门上,则是刻有各种诡异铭纹。乍一看,如是鬼魂飘出,在空中蹁跹舞动。这数十道石门均是各不尽相同,大抵皆为修炼之门,或繁杂,或精湛,亦或兵器、阵法、武学之选,总计三十二门,尽为玄门弟子所需。譬如生之门、死之门、不死之门、不灭之门、风之门、雷之门、火之门、黑暗之门、肉身之门……
月如阙引灵天从这些石门前踅过,一扇石门一扇石门的看过去。他倒是替这个师弟担心,这小子心浮气躁,虽有韧性,但不在迫不得已时难以激发。他们从“冰之门”、“大道之门”、“荒芜之门”、“阵之门”、“元神之门”一路过去。期间月如阙曾在“黑暗之门”前停下,他原来是想借机整整灵天,偏又担心这小子万一真给突破了,到时候定会来收账。最终他还是收起了童心,认认真真寻找起来。
月如阙手指最中间那扇石门,上书“境界之门”,淡淡开口道:“就是这里了!”当初第一次来此,曾修行个把月,里面环境虽然恶劣,但对等级提升却有莫大好处。灵天笑道:“境界之门?听起来有点意思啊。”这情绪难以抑制心中的蠢蠢欲动。他巴不得破门而入,好好提升实力。月如阙道:“你进去以后,一切要靠你自己,时间恐怕不会太短,你得有心理准备。”灵天道:“多谢多谢。月师兄,我总算听到一句关切的话。”当下也不愿多逗留,说一声:“那我进去了……”
月如阙点点头,目送师弟双手推开境界之门。蓦然一道耀芒自门里迸射出来,直接笼罩在灵天身上。那一刻,这人仿佛身染黄金光环,倏尔他凭空消失在原地,好像就是被那道奇异光芒给吸进去了。一阵昏眩之后,灵天发觉自己已进到一个小空间,喃喃道:“这是什么地方?”这里相比外界也无多大差别。一眼望去,疆域宽敞开阔,只是这片空间又像在天地间有了收角,显得异常狭隘,恍若一张绘着无尽江山的画轴。只是山川篇幅太过辽阔,可画轴偏偏又太小。
这是一个世外天地,只有竖着上去的石阶。级数不多,也就十几个石阶而已。在石阶旁,筑有一尊记录碑。这石碑能有丈许高,平滑如镜,上面刻录的都是在修真时首次突破纪录者。灵天细细看着,实在是越看越惊心,越看越汗颜,越看越有动力:“这些都是牛人么?这么小年纪,竟会有这么高的造诣,连我都自叹不如啊!”
他从记录碑上第一行开始,那些小字布满石碑:“慕云萧,玄门第四代弟子,十岁修行一年半载,首例……古丽,玄门第四代弟子,六岁孕灵境大成,首例……风青鸾,玄门第六代弟子,七岁涅槃金身第六重,首例……龙渊,玄门第七代弟子,九岁境界石八级,首例……渡天,玄门第八代弟子,十一岁境界石每天一级,堪称极速,首例……柳寒浩,玄门第九代,七岁化灵境大圆满,首例……”看到一半,他连毛细管都喷张开来。当他看完百年前的记录,他真是汗颜无地。特别当他看到柳寒浩,年仅七岁便已突破化灵境大圆满。他真被打击到了。他现在九岁半,才刚刚晋入通灵境。一直以来,灵天都自诩自己不啻于天才,自从看了记录碑,他被彻底打败了。上面破纪录者无一不是少年妖孽,甚至有些人还连破三四个记录,在这里极其耀眼璀璨!
灵天静立良久,灵天发觉手心全是汗,脊背也感受到一阵发凉。他自嘲而笑:“我好大的压力呀!”随即搓了搓发僵的小脸,蓦的眉毛一扬,自信油然而生,心想:“这些人也不怎么了不起。要是我这么小就进玄门,实力也未必及不上他们。不过占了比我早入门的便宜,好了不起么!小爷,今后定要一项一项给破了去!”牛脾气发作毫无征兆,他好像受到极大刺激一般,抬脚直接对着境界石踩踏过去。可说来也怪,他走上去,第一步跨出去,明明脚已踩在台阶上。可当他再要迈步时,不禁愕然了。他这一脚根本就没有跨上去。这姿势依然只是在原地上,跟没有动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