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骨之地·毒
不知过了多久,隐隐约约的传来了一个小女孩的呼唤声:“哥哥……”仿佛是在远处,又像就在身旁,总之很是令人难受,简直一刻都不让人安生。心道:“这究竟得是一个什么样讨厌的人呢?”紧接着,便感觉到一阵很苦味道,遂反胃道:“这味道太苦了,让人难受得想死。不知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恶心东西。完了,怎么还会震颤?莫非地震了?还是山崩地裂呢?”随后,还是那个讨人厌的声音在叫唤:“哥哥……”不由心道:“你叫魂呢,还真是没玩没了了!”
突然间,好像被什么东西刺激了一下,让人清醒一些。于是头痛、脚痛、手痛、浑身都很痛,一系列疼痛越发彻底,这可是刺心般的痛,好像正被一群蚂蚁围着噬咬,疼痛得让人好想死。这时连沉睡都是一种奢侈。整个人仿佛就处在混沌之中,连灵魂都出了窍,好像道身已死,又好似并未彻底凉凉,也就十成中去了六七成。其实也与死差不多了,只不过还在多受一些折磨罢了。
那个讨人厌的声音一直没歇过,一直在那里呼叫:“哥哥,你醒醒呀……”心道:“这真是叫人受不了。”男孩渐渐有了一些知觉,但浑身乏力,他勉强能够出声了,只是想打断这一直的叫唤声:“啊……”没想到那小女孩居然变本加厉了,继续呼叫着:“呀,哥哥,你醒了?哥哥……”这好像是半夜三更的吟唱,让人想睡也睡不着。心道:“这等人真真太可恶了,当真是欺人太甚!”
男孩心中气极,便开口乱叫:“啊啊啊……”不过他发现,自己越是这般乱叫,便越感觉不到疼痛,于是如同一只野彘般大声呼嚎,恨不得找一处地缝钻进去,也好让人清静一些。现在他太困了,真的好想一觉睡到大天亮,中途不被人打扰。
小女孩在叫唤:“哥哥,你怎么还不醒来?”双手拥着他一阵猛摇,想让这个中了毒剧的人彻底醒转。男孩突然天旋地转,整个人浑浑噩噩起来。他感觉好想吐,念头一起,立马进行了干呕,可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呃……呃……”然而,整个身子实在有说不出的难受。想死又死不了,想活反倒生不如死,死掉一了百了,偏偏还死不掉,活在这世上苦苦遭受病痛般折磨。
小女孩道:“哥哥,快快醒来!”无计可施之下,她从溪边舀了一瓢凉水,全都淋在男孩头上。没想到传来了他的呻吟声:“好舒服呀……”他这话的确不假,刚刚一阵冰凉覆盖了脑海里的剧痛,整个头颅像是被打了麻痹针,疼痛瞬息被侵蚀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沁人心脾的凉快,真真是舒爽至极。
小女孩道:“哥哥,你怎么了……”她的随手施为,没想到会引得男孩大喊大叫。她又开始手足无措了,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浇水。男孩闭阖双目,突然开始手舞足蹈,仿佛睡梦呓语一般:“水水水……快!”小女孩见状,险些吓了一跳:“哥哥……”但还是听从了男孩,又舀来两瓢凉水,浇花一样尽都浇到他的脑袋上。
男孩顿时就叫将起来:“啊!”不想会少了几许痛苦,取而代之的反倒是十分的快意,又叫:“水水水!好舒服呀……”小女孩一度以为男孩可能失心疯了,不停叫唤道:“哥哥,你快醒醒呀!”男孩有气无力道:“你别、别再摇了……”紧接着,他缓缓的撑开了眼皮,只露出一丝光亮。这时,他看到一个小女孩跪在地上,手里还拿着一个木瓢子,眼眶里还冒出了雾气。”
小女孩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道:“哥哥,哥哥,你终于醒了……”此刻笑得很开心,连眼泪都情不自已的滑了下来。男孩奇道:“小、小小……你、怎么哭了?”小女孩笑起来真好看。心道:“她为什么在哭,脸上却在笑?这究竟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好想睡觉。还有,我这脸上的水又是怎么回事?”这一系列问题,男孩真想一一询问,可临了却发现自己好像没什么力气说话,甚至整个人都不属于自己了,还有一丝丝钻心的痛传来,心惊道:“这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会变成了这样?”
小女孩看着男孩这副模样,小脸无比担忧道:“哥哥……”男孩勉强挤出一丝微笑,细声细气道:“我没事……快把我放进水里……”小女孩闻言,真是吓了一大跳:“啊?哥哥,你没事吧?”没想到男孩居然会提出这等要求。男孩执意道:“你要听我话,快把我放进水里。我感觉那样我会舒服些。”小女孩这才放心道:“是这样呀。”当即抱起男孩。她的气力可真大,难怪一顿能吃那么多斤肉。
小女孩将男孩浸入小溪里,身子藏在水下,只露着一颗小脑袋透气,问了一句:“哥哥,你现在怎么样呀?”男孩长长吁了一口气,说道:“哦,我好多了。这水让我有一丝丝感觉,伤口也不那么痛了。”感觉整个人被一股寒气包裹,痛疼感消失得很彻底。只是全身仍还瘫痪,令他无法动弹。
小女孩低头,好奇的盯着他,忽然发问:“哥哥,那你肚子饿不饿?”男孩苦笑道:“好像有点……”小女孩道:“我刚刚煮了一些药汤,你要不要喝?”男孩道:“很苦么?”回想适才好像有什么液体十分苦涩,简直都要苦到心里去了。小女孩如实相告:“好像是很苦的,这味道很难闻。”男孩咬牙道:“如果是解毒药,那我就喝一点好啦。”与其做个活不活死不死的植物人,倒还不如直接选择喝农药呢。想想他连这等折磨都承受住了,那还有什么好怕怕的?
小女孩欣然不已:“嘻嘻,哥哥,你真听话。”当即去盛了一碗青绿色药汤端来,亲自喂给男孩喝。谁知这才喝第一口,男孩差点就吐了,心道:“我勒个去,这药真是苦啊!简直苦的难以下咽!”可他一想到身中蛇毒,为免受折磨,只好拼着一股冲动,一口气喝光药汤。当下还打了一个饱嗝,旋即啐了几口:“呸呸呸……苦死我了!”
这解药一入肚腹,似乎也没有任何不良反应,只是那苦涩味停留在喉咙间,令人难受得直想吐。然而,半盏茶工夫,男孩忽觉浑身上下有些发痒,这感觉是从脚上的伤口开始,一直到脑袋瓜子。起初还只是表皮发痒,但很快就扩散到内里,直至最后连骨肉都在痒,并且是越来越痒,不住呻吟道:“啊,痒死我啦!这、这药……”
小女孩见状,真是要吓坏了:“这药……不对吗,哥哥?”心道:“难道分量太够,吃出了后遗症?”男孩情不自禁的发出呻吟道:“不……啊……”感觉身上有各种各样的虫子、毒蛇等,爬过来爬过去,甚至在血肉里钻进来就钻进去。这感觉可远比疼痛更难受。他不自觉的开始全身抽动,为此还呛了好几口水。这时,他也是身不由己了,他好像觉得用身体摩擦水底的石块可能会解痒。小女孩被这一幕吓呆了,哀哀道:“哥哥,你怎么了……”她想要抓住男孩,却发现这人活脱脱就像一条鱼,根本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
男孩在嚎叫:“啊……痒……”整个人在水中不停翻滚,但却并不解痒,他只好水淋淋的爬到岸上来,倒在乱石堆上剧烈的翻滚起来,嘴里还在不住口的惨嚎。小女孩站在那里嚎啕大哭:“哥哥,哥哥……”真被这等景象吓怕了。眼下这男孩状若疯魔,更似一头垂死挣扎的猛兽。男孩仍在地上滚动,并且还不住发出嚎叫声:“啊……痒啊!”
不知不觉连衣服、皮肉都磨出一大滩腥臭无比的黑血,只见他浑身上下都是血肉模糊,全是血渍与伤痕。如此持续了足足有半个多时辰,最后终于停止了自残之举,趴在那里,形同一条死狗,竟然纹丝不动了。
小女孩见男孩突然直挺挺的横尸在地,没了动静。她以为他可能死掉了,冲上前抱住男孩大声呼喊:“哥哥!哥哥……呜呜呜……”不过,男孩却并未死透,他好像还有一丝丝的呼吸:“啊……好痛……”刚才因为用了太多气力,真是彻底精疲力尽了,现在正做着调息与恢复。小女孩见他还有呼吸,脸上露出难以置信之色,破涕为笑道:“哥哥,你没死?”
男孩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此刻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气:“你、你先得让我缓一口气……”刚才发生之事,他到现在都心有余悸。那可真是生死只垂一线,幸运的是他还是挺过来了。可惜他还不知道,剧痒乃是解药净化五脏六腑的临床效应,剧痛才是致命蛇毒引起的后果。小女孩扶男孩起身,迫切问道:“哥哥,你怎么样啦?”
男孩摆摆手道:“小小,你别问那么多了,有没有吃的东西?我肚子好饿……”不经意抬头看看天色,这才发现,现在都已临近深更夜半了。子夜寒凉,万籁俱寂。这埋骨之地被一片黑幕笼罩,天上全是璀璨繁星,地上还有一堆正烧得熊熊的篝火。远处兽吼声时起时伏,许是害怕火光,都隔着老远,那眼眸子犹如萤火虫般一闪一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