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樾和煜丰刚刚赶回到东宫,就有内侍前来通报说是皇上宣太子殿下入宫觐见。
“天色都已经这么晚了,父皇可有说是何事?”朱樾有些奇怪,如果不是有急情军报,父皇少有深夜召他入宫的情形。
“陛下未曾提起。”内侍依旧是弓着腰,摇了摇头。
“好,我知道了,待我换身衣裳,就立刻进宫。”朱樾虽然满心疑惑,却也只能让煜丰先到书房去等他,自己独自进宫。
到了御书房,待内侍通传后,朱樾见到了父皇,像从儿时就习得的那般—但凡见到父皇便要行礼。十几年过去了,这个习惯已经渗进了血骨,没法改变了。
“儿臣参见父皇。”
“免礼平身。”
短短两句话,便把他们之前的父子情划开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父皇深夜召儿臣前来,不知所谓何事?”朱樾恭敬地问道。
“端王爷一行人已启程数日,不日便可抵京。”皇帝白日里刚刚看完驿站飞书传来的消息,就深深得叹了口气,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
他们兄弟二人这些年都不曾见面,皇帝早就不知该如何面对自己的这位大哥,更不知道大哥心中对他是否还存有怨怼。于是思来想去,便想着这几天称病,暂停朝政,让朱樾替自己来接待兄长。这样,或许可以避免两人之间的尴尬。
“朕这些日子身子骨略有不适,你就去替朕接应接应你的皇伯父吧。”皇帝交代完这件事,像是如释重负一般,竟然浑身上下都感觉轻快了许多。
“父皇龙体不适,可否宣召御医?”朱樾对于皇帝的这个请求,有些意外,但是仔细想想,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当初父皇也是有些不情不愿的才准了端王爷进京的奏折,既如此,他们二人之间或许是有些不甚愉快的过往…
这些其实也不难猜到,皇祖父曾有皇子不计其数,但真正有才能的,莫过于当时的二皇子朱邈,也是如今的端王爷,和六皇子朱祺,也就是如今的皇上。
二皇子长了六皇子不下十岁,所以就当时来讲,二皇子更显稳重,更得人心,当时坊间甚至都有传闻说先皇也更倾向于传位于二皇子。
可是,到了最后,竟是六皇子朱祺继位,二皇子分完封地便狼狈逃离京城,几十年都未曾回来过。明眼人仔细想想,也能将各种缘由猜到个八九分。
朱樾听说过这些传闻,也有想到过,可是,他总是感觉,父皇和皇伯父之间的恩怨不仅仅只有皇位这么简单…
“朕身子无碍,只是偶感风寒罢了。”靠在龙榻上的朱祺摆了摆手,虽然没有说的这么严重,但是最近自己这身体,每天都感觉疲惫的很。
“父皇,儿臣觉得,端王爷几十年未曾进京,若是父皇亲自前去迎接,世人一定会传颂父皇和王爷之间的兄弟之情。”朱樾只有一有机会,就想侧敲旁击的问一问,或许,会找出什么破绽。
“咳咳…”皇帝拼命咳了两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哽咽在喉咙,上也不是,下也不通。“朕自知年事已高,这些场合待不了多长时间就深感疲惫。你是未来的储君,由你出面也不会怠慢。提前熟悉一下这些礼节,也无可厚非。”
朱樾听出了父皇言辞之间的闪躲,觉得此刻应该见好就收,免得让父皇起了疑心,于是便应了下来,“儿臣谨遵父皇教诲,定不会让父皇失望。”
“我知道你的能力,下去吧。”皇帝见朱樾终于答应,松了一口气,摆了摆手,毫不客气地将朱樾撵走。
朱樾自然是识趣的,向皇帝行了礼,便退下了。
朱樾本想直接赶回东宫与煜丰汇合,但又突然想起来一些事情,便绕道去了太医院,找来了秦子瑜。
刚一踏进书房的门,里边的煜丰就焦急地站起身迎了上去,“阿樾,是出什么事了吗?”
“并无大事,只是,端王爷他们一行人,就要到京城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啊,怎么陛下召你这个时候觐见?”煜丰深感不解。
“无妨,现在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朱樾其实也有些想不通,从前父皇是断不会因为如此小事就会深夜便急匆匆的把他召进宫中的,但是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情,朱樾便无暇顾及有关端王爷的风言风语了。
“秋实…”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起。
“嗯…你先说。”此刻煜丰不太相信自己的判断能力,便想先听听朱樾的推论。
朱樾觉得时间有些紧张,便也不再推辞,“好,我认为…此刻躺在停尸房里的那个人,并不是我们所见到的秋实。”
“你也有这种感觉吗?”煜丰在高兴的同时有些担心,高兴的事真正的秋实可能并没有死,案情也有了新的发展;担心的是这样就说明,他们见到的那个秋实并不简单,而且很有可能就是真正的幕后凶手。
“并不仅仅是感觉。”朱樾清了清嗓子,今日的奔波让年轻气盛的他也感到有些疲惫,于是便端起桌上的茶碗,“咕咚、咕咚”地喝了好几大口。
清爽甘甜的梨汤下肚之后,朱樾瞬间感觉咽喉舒畅,神清气爽,心中想到这一定是瑾瑶为他准备的,不禁有些喜形于色,于是他强装镇定,继续讲道,“我来之前去了一趟太医院,问了子瑜那日诊脉的一些细枝末节。”
“那日…有什么问题吗?”煜丰那个时候也在场,并不记得有什么事情是不合寻常的。
“当时我也不记得有什么不合乎寻常的地方,但是从停尸房出来,我心中便有了这个推论,为了找到证据,我便想到了当时曾近距离接触过秋实的子瑜。”
是了,当时秦子瑜为秋实把过脉,若是脉象上有什么与旁人有异的地方,那么秦子瑜一定会有所察觉。
“他可有想到些什么?”煜丰追问道。
“子瑜的确记得有个奇怪的地方。”朱樾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