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的茶楼。
清晨还未开张,二楼拐角的厢房里就传来了两个男人说话的声音。
“阿樾!你可知现在是什么时辰,这么早把我叫到这荒郊野岭的干甚么!”这气呼呼的声音来自一位陌生的少年,此刻正慵懒的半躺在厢房的太师椅上,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斥责道。
少年稚嫩的脸上满是倦容,浓密眉毛下的丹凤眼却是一点精神都没有,可是这也遮盖不住少年比女子还要精致的脸庞。
“你现在应该唤我为太子。”朱樾淡淡的回道,声音中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听及此,少年顿时抖了抖脑袋,来了精神,望向朱樾,眼睛眨了又眨,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个挺身窜到了朱樾的身前。
“好啊你个朱樾,这么长日子没见,这大清早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听你打官腔是吗?太、子、殿、下!”少年故意拖长了尾音,却被一声“噗嗤”的笑声打断,朱樾收起了严肃的脸,试图用一本正经的表情跟少年对话,却始终掩饰不住嘴角的笑意。“开个玩笑,别放在心上。”
“哼!”少年收起来了心里的不服气,转身又坐回了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一边挑着指甲里的尘土,一边问道,“说吧,这次有什么时候要求本小爷。”
“煜丰,”朱樾顿了顿,继续用低沉浑厚的声音问道,“你听说户部侍郎被刺一案了吗?”
“虽说被我爹关了几十天的禁闭,但是这么大的案子,还是听到了一点消息。”少年这才抬起了头,正了正身子回道。
“父皇把这个差事…交给了我。”朱樾也转了身子,向少年走去,坐在旁侧的空椅上,拿起茶杯想要倒点茶水润润嗓子,却发现茶壶空空如也。是了,这么个清晨,茶楼里应是没人的,这次又是单独出宫商议要事,没有带着随身护卫。
煜丰的少年张了张嘴,却发现此刻不知应答些什么,于是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坐了一会。
终于还是煜丰打破了安静,“所以你现在需要我的帮助?”恢复了诙谐的语气,少年双手交叉在胸前,脸上挂满了得意。
“是啊,”朱樾笑着摇了摇头,“兄弟不用留着干嘛使。”也笑嘻嘻地答道。
“算了算了,本少爷不与你计较了,说说看吧,到底是怎样棘手的案子才会让大名鼎鼎的太子殿下来寻求我的帮助,我也只是听说户部侍郎惨死家中,却不知个中细枝末节。”
朱樾清了清嗓子,开始叙述关于案件上书的奏折,刚讲了个大概,少年便一摆手,粗暴的打断了朱樾冗长沉闷的陈述。
“这些奏折上那些迂腐大臣的描述还没得我听到百姓们之间传的多呢。也是,如果看看奏折就能破案,岂不是人人都能是包青天,还要那些个捕快衙役作甚。破案当然要到现场亲自考察一番,才能找到线索。”说罢,他凑到朱樾身前,小声嘀咕了一番。话毕,两人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
“铮铮铮”一阵悠扬的声音传来,像是不远处有什么人在练琴。
二人心中疑惑,同时起身打开房门向外看去,只见对面厢房门开着,正中间是一位身着嫩绿长裙,瘦弱的身躯跪坐在席上,略略低着头,白净的脸上似是带着笑意。听到了门外的动静,便抬起头来。
这会,朱樾和煜丰才将这姑娘的脸面看得真切,白皙红润的瓜子脸上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弯弯的笑眼,而那细长的柳叶眉给她增添了一份说不出的妩媚,尖尖的鼻子被这初春的寒气冻得略微有些发红,映衬着是娇嫩的樱桃小口越发的鲜红。
见到生人,姑娘的笑意停顿了一下,转而笑靥如花,那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更是弯成了月牙,“竟不知这茶楼如此受欢迎,两位公子这个时辰就在此等候。”说罢拂着丝帕半掩着脸,直咯咯地笑。
煜丰虽然看着意气风发,可平日里都是和几个男性朋友打交道,也没见过几个姑娘,此时眼睛都不带眨一下地盯着少女,少女见状,笑得更开了。
朱樾清了清嗓子,煜丰这才算是回过神来,“我与我这兄弟昨日彻夜喝酒谈事,这才准备散场,让姑娘见笑了,敢问姑娘如何称呼?”二人都是大清早风尘仆仆的赶来,一脸的倦容,本应是拙劣的借口在此刻倒是也能相得映彰。
少女理了理衣袖,收起了笑意,望向朱樾“小女子泠月,是岳楼的乐伎。”
煜丰上前一步,脱口而出,“你就是…”话说了一半却又戛然而止,往回撤了大半步,转口道,“是来这做什么。”
泠月姑娘又弯起了笑眼,答道“小女子每日这个时辰都会在这个茶楼练琴,因此地较为清净,却不想打扰了二位公子,小女子给二位公子赔礼道歉。”
“哎,”朱樾摆了摆手,“姑娘既是每日都在此处练琴,那便是我们我们唐突了姑娘才对。正好我俩酒也醒了,便就此告辞。”
说罢,便拉着煜丰离开了。可怜煜丰恋恋不舍的收起了看向少女的目光,离开了这座茶楼。
刚出茶楼,就看着屋外的天空乌云密布,有一缕阳光试图穿透厚厚的密云,照亮这京城,然却也只能照亮这偌大京城一个小小的角落,更显得被乌云笼罩的地方暗藏汹涌。朱樾和少年各自骑上马,看着这灰暗阴沉的天,往京城的方向走去。
朱樾忽的想起了昨天的那碗梨汤,他感觉自己此刻就像一颗小小的枸杞,被卷入一个硕大的漩涡,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