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宥在阿巴这里碰了钉子,只能先退了出来。屋外细密的雨水将他的衣服再次打湿,原来,他一直以来的不闻不问根本就是逃避。他无法面对泠月和泠影,是他将她们亲手拉进了这个泥潭;他更不敢面对父王,他不想看到他为了仇恨而活的样子。
就这么想着想着,不知不觉间朱宥竟走到了书房。他没有发出声响,静静地看着在书房里忙碌的父王,朱宥还记得,小时候的父王是多么的意气风发,如今还不到不惑之年,两鬓竟也隐隐约约还是斑白。
这些年父王所遭受的罪他都看在眼里。他们全家已经被遣至此处,皇叔为什么还要对他们穷追不舍呢,一次又一次地派人来打探他们的情况。
罢了,既然此生父子一场,那么,就让他来替父王夺取他想要的吧。至于泠月和泠影,他会想办法加倍补偿她们的。
朱宥深深叹了口气,正准备离开,却看到书房内,父王似是坐累了,想活动一下筋骨却不小心把笔搁打翻在地上,他试图伸手去捡,而那物件显然还离他有些距离,端王爷一使力,整个人从椅子上摔了下来,甚是狼狈。
院子里的朱宥看到此,便急急忙忙的冲了进去。
一滴眼泪的滑落把朱宥的思绪拉了回来,他察觉到了脸上的冰冷,便伸出手来把眼泪擦了去。看着手中的湿润,朱宥自嘲般地冷笑了一声,计划都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了,他想回头都没有办法了,还想这些有什么用。
话说,父王寄出的信差不多也应该到了吧。不知道他那位皇帝叔叔和太子堂弟会有什么反应呢?
京城。
一大清早,大臣们早早地都在朝堂之上候着了,皇帝却还是没有要现身的迹象。
过去的这几年,皇帝总是把朝堂当做儿戏一般,十之八九都是姗姗来迟。
众大臣们等了好一会儿,只等到了内侍来传皇帝的口谕,说今儿个身体不适,便不上早朝了。
众大臣在底下一阵唏嘘,纷纷回头探讨这个问题的严重性,有几个言官决定一起上谏皇帝,如若再这样下去,应当让太子来主持早朝。
这时,刚刚来传皇帝口谕的内侍悄悄来到太子身旁,“太子殿下,皇上吩咐奴才来告诉太子殿下一声,皇上有要紧的事要立刻见您,让您静悄悄的到后殿去面圣。”
朱樾听完这话,转头看了看四周发现四下没有人关注他,便跟着内侍朝后殿走去了。
刚进入后殿,便看见父皇端正的坐在龙塌上,并不像在正殿上内侍说的一般不适,但脸上满是愤怒,地上还有一封拆开的信。看这情形,像是对于信上的内容有所不满。
“儿臣参见父皇。”虽是父子,但朱樾明白该有的礼数一样都不能少。
“起来吧。”虽然脸上写着愤怒,但朱樾听着父皇的声音倒也并没有那么多的怒火。
“谢父王。不知父王身体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叫御医来看看。”虽然父皇看不出哪里病了,但朱樾也不能直接戳穿,只能侧敲旁击看看。
“朕的身子没什么大碍。”皇帝想了想,还是告诉了朱樾实情。
“既如此,那儿臣便斗胆谏言,父皇不应如此随意地取消早朝。”朱樾想了想,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皇帝,他不想看着哪位大臣不知道什么时候撞到火药包。“俗话说,一日之计在于晨,早朝不仅仅是群臣们奏请的时候,更是大臣们抒发己见,共商国事的大好时机。”
朱祺没有说话,只是摆了摆手,这些他做皇子时就深深刻在脑子里的东西,今日竟然被自己的儿子教训了一般。
不过,这一次,他没有上早朝确实有原因,“昨日傍晚,朕收到了一封信,本想昨日晚上就传召你,无奈夜已深,再叫也是徒劳。”
“是何人的书信让父皇如此烦恼。”朱樾猜想,父皇把他叫来,极有可能是因为这封信的内容。
朱祺迟迟没有回话,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跟儿子提起自己的哥哥,他没法解释他们之间错粗复杂的关系。
朱樾见朱祺迟迟没有开口,以为是自己多嘴了,便立刻跪下口头认错,“是儿臣僭越了,还望父皇恕罪。”
“起来吧,叫你来本就是为了这封信,告诉你也无可厚非。”朱祺顿了顿,像是要开口讲一些难以启齿的事情,“这封信,是你皇伯伯令人快马加鞭传过来的。”
“皇伯伯?”朱樾对这个人一丁点儿的印象都没有,他只是听人说,在他刚出世的时候,皇伯伯就因为做错了一些事而被流放到边关,终生不可再踏入京城一步。
这时,皇帝示意身边的内侍把书信递到了朱樾的手里。朱樾仔细地看了一遍,信中说端王爷由于长期住在北京苦寒之地,身体已经大不如从前,想趁着祭祀大典这一次,在临死之前再看一眼先皇和母后,请求皇帝恩准他们返回京城。
朱樾看完了书信,抬起来头。皇帝看他没有开口,便有些急切的问道,“樾儿,你对此事有什么看法吗?”
“回父皇,儿臣以为,皇伯伯的孝心真是感天动地,令人敬佩,父皇不仅要同意皇伯伯的要求,而且可以趁着这次祭祀大典的由头,大赦天下,以便来堵住悠悠众口。”朱樾还趁此机会,影射了一番。
“哼!这群言官,整日就知道吃饱了撑的没事给朕找不痛快,朕早晚有一天,要把他们通通罢免。”提起这些嘴碎的言官,皇帝就来气。
“皇上息怒,可要注意龙体啊。”一侧的内侍看皇帝又发了顿火,便赶紧递上了一盏新茶。
“父皇息怒,言官们也是为了朝廷着想。朝政乃是国之根本,若是连根本都不能好好维持下去,久而久之,国家必有动荡。”朱樾也趁机劝谏了一番。希望父皇还能回到以前一样,勤政爱民,是他敬仰的那个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