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尴尬后，几人招呼着落座，这时响起商玲珑柔柔的嗓音：“玲珑一时辨不得这是何水，恐掌握不好火候，不知可否请二小姐帮玲珑掌火？”
掌火？辅手的位置？呵呵，还真当自己软弱好欺？柳叶息看向商玲珑笑意不减，眼中却有什么不一样了。
“抱歉，叶息技艺不精，也掌握不好火候，都是水沸而沏。”
气氛再一次冷场。
周井立在柳叶息身后，最先承受不住冷场的压力，踌躇着开口：“有事弟子服其劳，言敏旁的学得不好，掌火还算不错，商姑娘若不嫌弃……”
话没说完，柳叶息已经忍不住扶额默叹。看似帮自己解围，实则将自己的面子里子丢得一干二净，周井这和事佬的性子实在是……
最后顾潜发话：“不过自家人闲聚，大可不必这般讲究。”
商玲珑敛了眉眼，微微颔首间恰到好处地闪过一丝楚楚可人的顾盼，映得眉间朱砂明艳不可方物：“好，玲珑知道。若沏得不好，还望诸位莫要嫌弃。”
虽然柳叶息不喜，甚至是反感商玲珑，却也不得不承认，商玲珑动作优美从容，看得出平日于茶艺一道下过不少功夫。只不过一壶茶沏出来，茶香非但不如先前，就连茶汤也非乳白，而是带着淡淡灰褐。
茶水入口，柳叶息就硬生生把想要自主皱起的眉头撑平。再到咽下茶水，口中的回味更是让柳叶息憋青了脸。
和柳叶息沏泡的茶水入口琼润回味各异不同，商玲珑沏出的茶水入口的瞬间就犹如打翻了草药盒子，奇异怪僻的味道全都揉成一团，在口腔中造成毁灭性的爆炸。如果说入口已是毁灭性的爆炸，那茶水过后的回味就是噩梦般的考验，持续不断的苦涩酸麻仿佛化身为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喷射器，在口中激情狂欢。
柳叶息就一面隐忍一面琢磨，这次的水茶这么难喝，究竟是沏茶的人水平太次，还是自己心情太差？身边的人可就不管那么多，相当直接地变身洒水车，身子一歪就将入口的茶水喷了出来。
“我！呸呸呸！呕，呸！这什么玩意儿？怎么这么难喝？呸呸！你若茶艺不佳，还不如放着让二妹来。”
柳叶息朝一旁看去，就见顾秉峻扯了锦帕擦嘴。那言语和面上的嫌弃，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柳叶息嘴角顿时忍不住弯了弯。顾秉峻不愧是顾秉峻，凭实力直到注孤生！
在顾秉峻喷茶后，商玲珑的尴尬惊疑中，顾潜轻咳一声，打起圆场：“咳，这茶……味道很是别致。”
柳叶息越过顾秉峻看了顾潜一眼，可惜顾大佬带着半张面具，看不清面具下的脸色是不是和自己一样发青。
“玲珑的茶艺许某最为清楚，绝对不至如此，应是这茶叶……”许则弋也出声辩护。
商玲珑是确信自己茶艺经过千锤百炼，多方肯定的，即便稍有不慎，也不至让人难以入口。方才沏茶之前那二公子就和柳叶息一番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说不得是两人事先商量好，特意落自己的面子。
于是商玲珑原就冷冰冰的脸绷得更紧，端起茶盏狠狠喝了一口，随即五官一挤，险些就将嘴里的茶水吐回杯子里。寒霜赛雪的脸，一会黑一会白，好半晌才哑了嗓子道：“这……是否这干茶存放不当，以致变了味？”
不同的人，用顾秉峻送来的水沏泡，竟也有不同的滋味，这一点是柳叶息也没想到的。不过柳叶息也不打算解释，点头认下商玲珑的推词：“约莫是了，商姑娘身后还有别的存茶，可自行选取。”随即又对周井道，“让橙儿将最好泉水取来。”
周井拱手，领命而去。
一番折腾后，商玲珑第二壶茶水沏了出来。因为不再是用疑似“九泉之水”沏泡出来的，柳叶息一如既往没有喝出个甲乙丙丁。顾秉峻兴许是被之前那一杯茶烙上了阴影，新沏的茶，碰都没碰一下。除此之外顾潜和许则弋一致好评，就连沉默许久的顾以岚被问及时，也难得赞了句“不错”。以此看来，商玲珑的茶艺，应当是真的不错了。
几人就着连霜晚些呈上来的茶点，一聊就是一下午。末了，连霜悄悄凑到柳叶息耳畔：“时日不早，二小姐可要留侯爷等人用膳？”
柳叶息原本没打算留几人用膳，但趁着几人闲聊间歇，仍鬼使神差地问了出来：“今日正巧言敏得了三只红螯送来，诸位可要留下一道尝尝？”
“红螯？好吃吗？好吃的话算我一个！”最直接的依旧是顾秉峻。
“息妹难得主动相邀，我自是要留下尝一尝。”让柳叶息情不自禁掉鸡皮疙瘩的，依然是顾潜。
“小叶息如此热情好客，许某自当奉陪。”
师父都应下了，身为弟子的商玲珑自然不会在顾潜面前和师父唱反调。“既如此，还请二小姐也为玲珑多添一副碗筷。”
五个人，有四个都留下，顾以岚沉默片刻，再次惜字如金地吐出两个字：“也好。”
得了准信，不用柳叶息吩咐，连霜便自行退了下去。
三只红螯，一只清蒸，一只红烧，还有一只醋溜，再配上几碟小菜，几样凉菜，以及顾秉峻特地吩咐人从地窖搬来的清酒“飞花拂柳”，氛围也还算融洽，就连柳叶息也把酒当水喝了不少。
酒足饭饱，月华高挂，许则弋身为“老年人”，最先支撑不住。沉默了整晚的“准女婿”顾以岚，自觉地将精力不支的许则弋和醉眼朦胧的商玲珑一道送回了玲珑苑。
顾以岚一走，顾潜也不久留，只和柳叶息定好花朝节的出发时间，就十分识趣地离开了。
送走顾潜，再回到大厅，看着醉倒在饭桌上的酒鬼顾秉峻，柳叶息不禁大感头疼。推了推顾秉峻，见其毫无反应后，柳叶息在暗啐一口，旁边坐了下来。
“连霜，着人去二公子的聚霞阁，让他们派人来将自家公子抬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