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在怀里的那人,迷迷糊糊中说了“银子”二字。
银子?
南悠儿微微一笑,伸手又触了触那张脸,“银子会有的。”
嫁进宫中,大夫人和二娘明面上给了不少嫁妆,到时找人置办出去,几千两是有的,应该能解燃眉之急。
不知那梦中人是不是也听到了,低眸时,南悠儿瞧见他弯了唇角。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隐隐的吵闹声。
“哎哟江统领,奴才说了不用请太医了,你怎么又吩咐人去请了?”
“我不放心你照顾陛下。”
“诶?这话说得,要撕破脸是不是?说好了内务不用你管,五大三粗的管好你禁卫军的那点事儿就得了!赶紧走罢您!”
这声音就在门口,虽然说话声不大,但南悠儿耳力比寻常人好,所以在殿内听得还算清楚。
“那陛下喝酒,算不算内务?”
“那陛下那次喝酒,是不是因为你?”
南悠儿不觉一笑,慕琴曾说过,整个皇宫只有江统领和王公公是从宁王府出来的老人。
不想,都是性情中人。
“你拦着我给陛下请太医是怎么回事?还有,为什么把齐坤宫的婢女和内监都撤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就乱指挥,跟你说了无数次,别插手内务!如今娘娘在里头呢,你去请什么太医!”
一小阵沉默后,殿外传来叩门声。
“皇后娘娘,下官禁军统领江敖,特来向陛下复命。”
然后便听到殿外王公公以更低的声音抱怨道:“复命复命,陛下都醉了你还复命!本来娘娘都哄好了,要是被你扰了,到时候我新账旧账找你一起算。”
“进来罢。”南悠儿开口。
她正好想着可以让江统领扶陛下去榻上。总在地上坐着,怕会凉了身子。
江敖推开门,刚准备行礼却发现正厅没有人。再看旁边的王公公几分窃喜几分郁闷,并狠狠在他手臂上揪了一把。
“娘娘在内殿么?那、那奴才们便……”
王公公正准备退下,谁知瞧见那江敖直直朝正厅的桌案那边大步走去。
“你……”
“下官叩见皇后娘娘。”
“起来罢。还烦江统领扶一把。”
嗯?扶一把?
王公公吃了一惊,也赶忙跑上前去。
“娘娘,您这是摔着啦?”
再定眼一看,瞧见陛下竟然靠着娘娘在地上睡着了。
这是该喜还是该忧,他都拿不准一个表情了。
“娘娘,下官背陛下进内殿。”
“这样会不会吵醒陛下?”
王公公紧张地拉住江敖,听到南悠儿轻声笑道:
“陛下睡熟了。”
果然,如他这般温润的人连醉酒都是温柔的。
“那江统领,快些背陛下进去罢。”
“手。”
听到江敖的话,王公公这才回过神,立马松开了手。
将怀里人轻轻扶起后,南悠儿笑看着王公公小心翼翼将那醉酒人儿扶在江统领背上,又一路小心翼翼地护着那人后背去往内殿。
故人相知,便是这般模样罢。
揉了揉肩膀正欲起身,忽然发现裙角下压了一本折子。
应该是陛下睡前手中拿的那本。
南悠儿将它拾起,余光不经意瞥见了几个字。
“娘娘。”
王公公这时走了出来,“太医应该快到了,等会儿给您瞧瞧?”
娘娘后背的烫伤未愈,先前被那样压着,莫又严重些了。
“无妨。”
南悠儿笑道,一双美目直盯着王公公。
“您……有事要问奴才?”
南悠儿点头,“花灵儿,是宁王府的故人么?”
花灵儿?娘娘怎会知道她?
“王公公还不知道花灵儿在锦城?”
这时,江统领走了出来。
“回禀娘娘,花灵儿和陛下,相识十年了。”
听到江敖的回答,王公公又狠狠掐了一下他的手臂,但那人仍旧不为所动。
“而且,半年前陛下曾派下官去提过亲。”
原来真是这样。
南悠儿点头,从江统领话里话外,不难看出他对花灵儿的态度。
青梅不伴竹马,是大多数人的心中之憾罢。
只是她不懂,花灵儿当初为何会拒绝陛下?
明明那盏花灯上的字妾意绵绵。
“娘娘,您可别听江统领胡说。”
王公公对江敖使了个眼色,两人便行礼退下了。
胡说?
南悠儿转身走进殿内,她总觉得,王公公似乎很不喜欢花灵儿。
殿外,王公公狠狠掐住江统领的手。
“花灵儿什么时候来锦城的?你怎么不偷偷告诉我?”
“陛下不让说。”
“谁让你明说,暗示不会?合着你还觉得那花灵儿天真无邪?”
“是你心眼太多。”
扔下这一句,江敖拿开那只手准备离开。
“等等等等。”
王公公快步追上去,一张白皙的脸气的通红。
“你是眼瞎还是怎么滴,你就看不出来……”
确定旁边无人后,王公公压低嗓音继续道:
“陛下对皇后不一样么?”
“逢场作戏罢了。”
“你!跟你说也是白搭!快滚快滚!”
这下,王公公连脖子都气红了。
殿内,南悠儿刚走近榻边就瞧见榻上人皱起了一双眉。
做不好的梦了么?还是在为梦外的事发愁?
南悠儿侧坐在榻边,低眸看着似乎睡的不太安稳的那人。
“银子会有的。”
虽然折子上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可还有时间来筹备。
“若陛下喜欢,便把她娶来。我可以把皇后的头衔还给她。”
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可不知为何,榻上人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陛下?”
南悠儿几番挣扎,还是将手伸了出去,就在要触到那人额头时,他墨染般的眸子睁开了。
怎么就醒了?
是她太吵了么?
想到这里,南悠儿便难受起来。
“怎么了?”
看到面前人红了眼眶,木沉白坐起身。
闻到身上淡淡的酒气,他歉疚一笑,“我闹事了么?”
“没有。”
南悠儿摇头,却不小心把眼泪晃了出来,一时便更不知所措了。
她没有想哭的。
一点儿也没有。
可为什么又哭了呢?
南悠儿转过身慌乱地擦掉眼泪,再回身对着那人浅浅一笑,“是臣妾吵醒陛下了。”
“是我醉酒时欺负你了?”
南悠儿摇头。
“楠景宫欺负你了?”
“花灵儿来了。”
木沉白蹙眉,半垂的眸子被纤长浓密的睫毛遮的隐隐绰绰,就像是光照进树林的斑驳。
“那是她欺负你了?”
南悠儿再摇头,她不知该怎么解释,因为连她自己也不懂为什么会哭。
她不爱哭的。
起码曾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