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回了院中，那一地狼藉，瞬间让方灼华回想起了他之前干的好事。
他捂着心口，恋恋不舍地看着地上：“我的甜汤…”
唐容额角一跳，淡淡说道：“没事，厨房还有。”
方灼华还没欢呼起来，又听他问道：“你说不喜欢，可是我煮的不好？”
方灼华道：“不不不，阿容我绝对不是在说你煮的不好喝！我只是…我只是…”
他纠结了半天，也只是不出来什么。唐容也不逼他：“我去厨房再给你端一碗。”
方灼华应了声，猜到孤孤已经走了，百般聊赖地不知从哪捧出来的小松鼠逗弄。
他眼中似有一抹白色身影，很快就隐去了。
喝完了甜汤，方灼华便将小松鼠交给唐容。他要去药房配药，还特别嘱咐了唐容不能靠近药房。
过了整整三天，唐容不知第几次站在药房的结界前。
“前辈！你还好吗？”
似乎从里面丢了一块石子出来。
这是他们说好的，只要他丢一颗石子，就代表他无事。
唐容隐隐不安，因为少年已经进去整整三日。米水未进。他那么爱吃的一个人，却空腹整整三日。更重要的是，他对血腥味极为敏感。若有若无散发出来的腥味叫他坐立难安。
而药房内，却是另一番天地。
少年赤裸上身，盘腿躺在空中，他的下面放了许多药材。有一道结界将他和药材通通包裹在里面。
少年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如鬼。不，应该说他全身都苍白的可怕！大大小小的血管纹路全都暴露在皮肤上，红青蓝紫。后腰上的渡生花红的像是要滴血一般。不，不是像。而是它正在滴血！
药材摆放形成的圈内，还有一种刻的奇奇怪怪的形状。鲜血滴下，顺着刻出来的形状流向药材。染红了的药材，隐隐散发着黑气。
一个月了！
少年还是没有出来。唐容开始焦躁起来。
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可他每次去询问，里面都会丢出来一块石子，证明他安好。
唐容搬了张凳子，几乎是天天翘首以盼。
之前少年说的塑金丹一事，他本是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却不知怎的，少年进去的一个月，他无时不刻想着的却是他的安危，反之金丹的事情被抛在了脑后。
塑金丹对他会不会有什么影响，他的境界会不会不稳甚至是掉境界。更或许是…
心中埋藏的悔恨终于破壳而出，汹涌地将他快要逼疯。
他承认了。
原本被他死死压抑的那引以为耻的感情。
失去金丹又如何？遭人唾骂鄙夷又如何？他怕吗？或许他原来是怕的。可他更怕的却是失去他了。
唐容埋头屈膝，溅落的水滴在地上开了花。
“吱—”
有些刺耳的开门声现在在他听来，就如同天籁之音。
唐容连忙起身。少年苍白如鬼，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他后，便迈步走了。
甚至都没看他一眼。唤他一声。
唐容跟上问道：“前辈，你还好吗？饿不饿？要不要…”
少年脚下一顿，说出的话却犹如天雷。“拿着药下山吧，本君不想再看见你。”
唐容道：“前辈…我…”
“看来你是没听清楚我说的话。”
“下山！”不容回绝的口吻。
唐容愣在原地，直到少年没了影子。扭头走进药房，一切毫无异样。
他不懂为何少年突然像变了个人。他握紧了手里的瓷瓶，却没有往前院走。而是转向了厨房的方向。
等他端着甜汤往少年的屋子去，正要敲门。却隐隐听见里面的谈话。
“太乱来了！”是阿音咬牙切齿的声音，“趁我不在，他居然敢…”
“阿音，他不希望他知道。”这是少年的声音，跟往常很不同。
“啧，阿漾。从见到他时，我就知道他一定会这么做。我本以为，以他对那个人的痛恨，是不会去翻那本手抄。除非…”
“不可能！咳咳咳！”
唐容听到少年咳嗽的声音，连忙推开门进去。
“前辈，您怎么了？”
少年白色里衣，脸色却比里衣还要白，斜靠着软榻。脸上即使带着病容，也美得不可方物。
阿音就站在旁边，捧着一本不知什么书。目光像是要将他戳出洞来。
“你怎么还没走？”
唐容听出他说话带着一股子从未有过的厌恶，却丝毫不理会。直直看向榻上之人：“前辈，您…”
少年冷淡道：“本君让你下山，不要再出现在本君面前，你听不懂吗？”
唐容一滞，扶着托盘的手紧紧捏了起来。
阿音放下书，瞥了一眼碗里的东西。“拿走拿走。赶紧滚下山去。药已经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
唐容结结巴巴解释道：“不…我不是…我没有…没有…”
他不是为了这个才留下来的！他不是为了重塑金丹才留下来的！或许一开始他的目的的确是，可后来…后来他…
阿音眯起灰瞳，已是不耐烦了。
少年咳了一声，一字一句，没有多余的废话。“下了山，吃了药，从此不再相见。”
唐容只感觉心脏密密麻麻的痛，像是被蚂蚁啃食，又像是被毒蜂刺穿。
少年赶了他三回，他也是有自尊的。终是退出了门，将东西放下，踉跄离去。
少年突然捂着胸口大口喘息。阿音连忙探脉查看，却没什么发现。问道：“阿漾，你怎么了？”
“不…没什么…我…”少年也是支撑不住歪到了。
唐容不知自己是怎么下的山。浑浑噩噩的到了结界处。
嚣禁对他不算太熟，打了招呼，对方却没发现。低着头穿了过去。
嚣禁心道：这小子怎么成这模样了，还有他身上传来隐隐不详的气息是怎么回事？
马车内，唐容捏着一颗泛着淡淡红光的药丸。盯了好长时间却又将他放回瓷瓶中。
他埋首屈膝，像个被丢弃的孩子缩在角落。似乎有破碎的呜咽从抽动的肩膀中飞出。
马车的车轮转过一片坟地，带起了摇曳的杂草，以及无数个快如闪电的黑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