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景听完府衙捕快的报告,懒洋洋地拉起了长音:“不行——事关一个骗过我的歌姬,必须将人给我找着了才算水落石出。”
捕快爽朗地答了一声“是”,心里的八卦欲望驱使着他壮着胆子问:“郡王殿下,府尹大人好像并不知道此事,那名歌姬如何骗得殿下,还请示下,让小人回去禀告府尹大人知道,好尽快破案!”
柴景真想戳着他的脑袋骂一声:关你屁事!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歌姬的下落,不找出她,这事不算完!”
柴景的声音冷冰冰的,满脸都写着一个字:滚!
那名捕快被他的气场所摄,弓着身体退出去,柴景才活动一下身体,就听到对面房子里发出一声悠长的惨叫,伴随着一个“滚”字。
他看到刚刚踏出房门的捕快惊得一跳,连滚带爬地跑出院门,头也不敢回。
柴景拿耿烨这胆小鬼简直一点办法都没有,不过想想,对于野生动物,正常人哪有自己这样的胆子?
他来到院子里,看耿烨提着乌金蛇的尾巴从房子里走出来,见到柴景,哭诉道:“公子,你管管它啊!整日往我房里钻!”
“出息!小乌那是稀罕你呢!”
“别别,公子,你自己的宝贝,可自己留着吧!”
耿烨把小乌像丢烫手山芋一样丢给柴景,小乌气鼓鼓地向他呲了呲牙。
“收拾东西准备搬家!”柴景一边摸着小乌的脑袋安抚,一边说起正事。
“搬家?搬哪儿啊?”耿烨摸不着头脑。
柴景这才想起他还不知道自己被册封为苍正王的事,看起来这两天也没人告诉过他:“嗯,是这样,你家公子被公主退婚了,陛下给了个郡王的虚衔。”
“啊?”虽然知道这是公子一直以来的愿望,可事到关头,耿烨还是一脸天塌了的模样,哆哆嗦嗦地问:“陛下,陛下知道了吗?”
柴景知道他口中的“陛下”指的是北苍国君,他泰然自若地点头:“已经派人去送信了,大梁国君还赐了食盐千石,赚了!”
说完,还重重击了一下掌。
“行了,别哭丧着脸,你家公子好着呢!快收拾东西,陛下赐了宅邸,我昨日去看过了,很大!”
有一说一,柴景确实对那处宅邸很满意,够大,够偏僻,够荒凉,适合DIY翻新改造!
所以,当柴景带着一行随从美滋滋地跨进宅子的时候,这些手下相互传递着富有深意的眼神,都以为他们的二皇子受刺激过度,疯了。
马安阳大概是这些人中最没心没肺的一个,他提溜着一个人的衣领过来,瓮声瓮气地问:“公子,这个腌臜货要怎么处置?”
“埋在土里养花吧?”
旁边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惹来一阵哄笑。
柴景从一头破羊毛一样的头发里看出一张熟悉的脸——张四羊,他早就把这个人给忘到脑后了。
真是罪过!
张四羊缩着脖子,从颤动的发丝间偷看眼前的苍正王,觉得他并不像要立刻处死自己的样子,这才抖得没那么厉害了。
柴景捏住鼻子,大手一挥:“带他去洗干净,本郡王要问话!”
……
张四羊觉得今天自己真像一头羊,一头被强行洗净剃毛的绵羊。
经过几天的内心煎熬,他暗暗祈祷,现在只要不死,苍正王怎么处置他都行!
祈祷见效了!
苍正王一脸平静,让他站直了回话。
张四羊依言站得笔直,好像在城墙上嘹哨的士兵,只不过,腿肚子还是有点抖——饿的!
马安阳整人有一套,一天一个馒头一碗米汤,饿不死吃不饱,这才几天,张四羊都瘦脱相了!
柴景一直在琢磨,怎么才能顺利问出那段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感觉张四羊这人是那种常见的油滑,在公职衙门呆惯了养成的臭毛病,这样的人,怀柔政策没用,得软硬兼施才行。
柴景薄薄的眼皮如同两片小刀,微微在张四羊脸上一扫:“叫什么?”
张四羊觉得脸颊被刮得生疼,那句“你不是知道么”硬生生被憋回肚子里:“张四羊。”
“哦。”柴景换了一个坐姿,“知道为什么关着你吗?”
张四羊的头垂得很低,唯唯诺诺地说:“我……小人无知,冒犯了苍正王殿下……”
“不对!”柴景一拍桌子,厉喝道。
这回,不止是张四羊,就连一旁的耿烨和马安阳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张四羊的肩膀抖了抖,更加没底气了:“小人,小人该死,小人不知……”
柴景半天没吭声,一直盯着张四羊,张四羊只感觉他的目光像两道冰锥直刺心底,更加不知所措,忙乱之下,竟然向马安阳投去求助的眼神。
柴景也瞥了马安阳一眼,心想这货不会被马安阳虐出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来了吧?
马安阳当然不会搭理张四羊,他还给柴景一个无辜的眼神。
“请,请苍正王殿下明示,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小人一定改,一定改!”
“那天,你在面摊上说什么了?”
一提到面摊,张四羊马上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痛苦模样,那天的详细经过他哪还想得起来?只记得自己当着府尹大人和众衙差兄弟的面被按在地上收拾的很惨,并且毫无还手之力!
他的嘴巴张张合合,半天也没发出声音,生怕自己说错话。
柴景见状提醒:“怎么着?装傻是不是?你说护国赵将军怎么了?”
张四羊终于想起来自己冒犯眼前这位活阎王的原因了,他犯了忌讳,天大的忌讳,他提起了赵将军的名字,好像还提起了一个秘密,一个能让他全家陪葬的秘密!
这件事比冒犯苍正王还要严重十倍!
他终于撑不住了,一屁股坐在地下,抖成筛子。
嗯哼?
柴景没想到他会吓成这样,他其实是对在梁丘县时遭到的背叛耿耿于怀。
那个自称是赵将军遗孤的赵宗良竟然耍自己?好歹自己也是把他从乞丐窝里捞出来的救命恩人吧?
所以,那天在听到张四羊说赵将军的死有不寻常之处,他第一时间想起了赵宗良,于是就好奇地想打探一下而已。
看张四羊现在的德行,这秘密似乎不简单啊!而且记得他当初说的,好像还和城防司的那个高子兴有关?
“说!”
咔嚓——
一声惊雷陡然炸响,窗外下起瓢泼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