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年左右——
便是蓝菌人的寿命极限
尽管他们没有其他族群的长命百岁
但他们的团结奋进是所有族群都无法相比的
——摘自墨竹仙-萌合游记体自传小说《梦实章录》
蛮君葵酋长这一跪,大殿之上,所有蓝菌人都蒙了。特别是三位刚刚才到的长老。这三位长老,分别是大长老雨幕、二长老雾遥涟、三长老霭肆。他们在族群中,可谓是德高望重之辈。虽然他们年龄都过了四百,但由于保养的还不错,尽管有老态,也算是老当益壮,各自精神矍铄,容光焕发。
蛮君葵酋长虽然年过三百,在位二百余年,但也步入老年。一个年老的堂堂大酋长竟然像孩子一样跪下了,那必是遇到了无法解决之事——认识到这一点,三位长老心中都是一颤,相互对视了一下,分别叹息摇头。
“酋长大人,凡事必有解决之道,这又是为何?”下颌挂着无数肉须的长老三长老霭肆一边伸手去拉扯酋长,一边开口慰藉。
“对啊,有事儿说事儿!一个大酋长,怎该如此?快起来快起来!”大长老雨幕头上的一绺绺的小蘑菇胡乱摇摆着。
“蛮君葵小子,你还想不想干?不想干滚蛋,别在这儿丢人现眼。”只有二长老雾遥涟是个暴脾气,一跺脚,一叉腰,声调自然而然地高八度,活像地球上一个准备吵架的糙媳妇。
蛮君葵顺势起身,一把鼻涕一把泪,将面见两个使者之事一一说明白了,然后就用一只受伤小狗一样的委屈眼神盯着三位长老。
“这……”听全了两个面见使者的整个过程的长老们也是一脑门的冷汗。有关蓝菌人一族的生死存亡的抉择,这个担子压下来,的确不轻。也难怪蛮君葵酋长跪地痛哭了。
“好了好了,”大长老雨幕还是很清楚的蛮君葵酋长的为人,深知他这样闹,必有目的,看他还在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装孙子,不由得气恼道:“说吧,你想干什么?”这句话一出,二长老和三长老也明白过来了,原来这家伙是想要权限啊。
蓝菌人部族的三个长老虽然地位不如酋长,但还是掌握着不少权利的。比如说有弹劾、监督酋长,有财政监管等权利。但蛮君葵酋长并没有先回答大长老的话,而是脸色一正,摆了摆手。大殿上的侍女卫士明白这个手势的意思,一一退了出去。
“我想找接班人!”等到大殿上只剩下三位长老和谏议官丛茸之后,蛮君葵酋长才严肃说道。
“为什么?”三长老不太理解着这样做对整个族群有什么帮助。
“堕垢者来使送来的通行令牌,可堪大用!”蛮君葵酋长把玩着手中的令牌,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你是想混入其中……”大长老很快意识到他想要做的事情,摇摇头:“我不同意!你要知道,那是去送死——”
“长老们先听我说,”蛮君葵酋长抬手阻止了另外两个想要阻止的两位长老,说:“我族臣服于腐鼎,必将是腐鼎玩弄的棋子。战争开始后,以我族的情况,不够腐鼎折腾一年。因此,我族人的出路在于求助于麦草公爵大人,迁离氤氲沼泽。然则,我族族民因坚昔守旧,在大陆其他族民中的口碑极为不佳。但我想过,这样下去不做改变,我族将来必然孤立无援。即便这次危难过去,要是有下一次危难,下下一次危难来临,我族又能否躲得过去呢?俗话说,不破不立!我想趁着这个机会,一方面为我族族民打通一个融入其他族群的通道;另一方面我打入积原沼泽,潜伏在腐鼎的身边,可以为麦草公爵大人建立一道情报输出线路。这样的话,我一个人就可以做成两件事。一个是为麦草公爵大人照顾我族族民提供了一个绝佳的理由;二能促使族民做出改变;三是我们旅梦者大陆的守护者们能以最小的牺牲获得最大的胜利。”
“可是……”二长老雾遥涟一听,这一去必是九死一生啊,眼睛说红就红了。
蛮君葵酋长打断了二长老:“没有什么可是的!非常时期需要非常对待,长老们,接下来,你们需要做几件事:第一件,公开腐鼎将要南下进攻我族的消息,扩大舆论,说我族兵少兵弱,无法抵挡。当族人惶恐不安之时,暗中转移族民离开氤氲沼泽。第二件,公开我公然投敌的消息,三位长老不服从因而弹劾于我,逐我出族群,走投无路的我便逃去积原沼泽,潜伏下来,偷偷建立情报输出线路。第三件,推举可靠的新酋长,主持族民逃离氤氲沼泽,新驻地选择,安抚族民,以及将来对腐鼎开战等事宜。第四件,通知麦草公爵大人,暗中接应并接纳我族外迁所有族人。氤氲沼泽可留部分灵敏之人,制造假象掩护我族族人的迁移。第五件,等到战争胜利之时,再为我恢复名誉就行了——但这一件,我不知道我能不能等得到。”他所说的这几件事,也是深思熟虑之后,才做出的调整。前三件,都需要长老们的授权和配合。至于后两件则是新酋长上台之后需要处理的事情。
“你决定了?”三长老霭肆听的一脸悲伤,他似乎不太相信,于是问了一句。
“我决定了!三位长老,这些事除了新进酋长、麦草公爵大人之外,其他人都不能告知。除非打倒了腐鼎——”蛮君葵酋长认真的交代道。
“好,我们支持你!”大长老雨幕心中难过,但他一咬牙,重重说道:“酋长大人,即便是你此去,也要小心行事,我们会在新领地,等待你的回归!”
“嗯,我们等你回来!”三长老雾遥涟也说。
二长老不吭声,只是吭哧吭哧的大喘气——他不断调整自己的呼吸,害怕自己突然爆发出来。哎呀,我这暴脾气!
“谢谢长老们。”蛮君葵这时候恢复了以往懒洋洋的状态,说:“我经常听说有很多领主都认为我是个老顽固,那是他们不知道,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不愿我的族民吃亏而已。如果我一个人的牺牲能换来我族千年的强盛,那我也不负了这蓝菌人酋长之名。”
他身边旁边的谏议官丛茸早就浑身颤抖,泪流满面了。要不是酋长大人还再说话,他早就控制不住的哇哇大哭了。虽然他聪明,身为谏议官,但一直以来,蛮君葵酋长都像一个父亲一样,照顾他,教导他,有时也会心血来潮地跟他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丛茸,你他娘的干的这叫什么事?”
“丛茸,这件事要这样做才行。”
“丛茸,你来看,这个号称天下第一裁缝做的衣服也不怎么样嘛!不要了,给你穿吧。”
……不知不觉的,一幕幕往事浮现眼前,丛茸知道他也必须下定决心——
“酋长大人,我……要跟您一起去!”丛茸抬头挺胸,大声说道,他还为自己找了一个理由:“毕竟堕垢者使者的协议,是我代签的。”
“胡闹,你要知道,我们部族的规矩。一旦酋长出了什么意外,往往都是谏议官暂代酋长之职,直到新酋长选出。老子是要去办正事,你来瞎参合什么?”蛮君葵酋长大怒道。
“我不管酋长大人您说什么,我跟定您了。”说着丛茸重重跪下,心中执念愈加坚定:“我丛茸既不是个怕死的人,又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此时此刻,追随酋长大人正是时候。”说着,他又挪动了几下膝盖,冲着三位长老,拜倒在地,说:“三位长老大人,如今族中有难,酋长大人以牺牲自我而拯救全族,我身为谏议官,若无所表示,便是不忠;酋长大人待我如亲子,我无以为报,此刻父亲赴难,我不追随,便是不孝;我丛茸自幼便是人称蓝菌人一族的天才,承蒙各位不弃,推举我成为酋长大人谏议官,在职五十余年,我所作所为并不算尽善尽美,诸位前辈以诚待我,我却身在其职而不能从职承位,是以不诚;族中兄弟姐妹诸多,皆善我如亲,本该团结一体,如今他们有难,我不能以身救他,又是不义——”
如是说着,丛茸突然从腰间拔出短剑,剑尖对准自己的胸膛,大声说:“若我成为不忠不孝不诚不义之人,即使活着,也不自饶之。因此,请酋长大人和三位长老大人成全!”
“小子,你闹够了没有?”蛮君葵酋长上前夺下短剑,丢掷一旁,气的脑袋上的菌丝一根根直颤。他横眉怒目,瞪着丛茸。心中却不断唏嘘,这小子一番说辞,的确无懈可击。
“依我看,”大长老雨幕走上前来,扶起丛茸,挡在他们之间,缓声说:“这小子倒也机灵,就凭刚才一番话,就让我们无言以对。这样吧,丛茸小子,你听着——”
“长老大人请吩咐。”丛茸在大长老雨幕的话中听出了希望,立马躬身,准备领命。
“着你辞去谏议官一职,追随蛮君葵,务必完成两项任务:第一,此去积原沼泽,帮助蛮君葵隐入积原沼泽,完成各种情报收集事务;第二,尽你最大努力,活着把蛮君葵带回来,你可能做到?”
“谢谢长老大人,小子定当尽力而为!”丛茸的目的达到了,心情自然轻松了不少。但转头看酋长大人黑着一张脸,他只能尴尬一笑,不再说话。
“大长老,这样不妥当吧!”黑着脸的蛮君葵扯了扯大长老的衣服,小声说。
“你办的事就妥当了?就这样定了。”大长老呵斥了蛮君葵,接着讲出了自己的担心:“此去积原沼泽,唯一一点难于预测的地方就在于敌人是否能够接纳你们。毕竟你们是从氤氲沼泽出逃投奔而去。不管如何,一旦发现情形不对,立马离开。你们——知道了么?”
“当然。”
“那就去做准备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