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究是娶了钟离韵儿,几乎所有的人都说我积了三世的好福气娶了那么好一姑娘。
是啊,我是修了三世的好福气。
是吗?是吧。
后来我哥向云沫求婚了,现在回想起来那是一场令多少女孩子羡慕的盛世婚礼,也是怎样一场血溅尸骸的葬礼。
我还记得婚礼的前一夜,爷爷把家中长辈都召集在他的书房里,直到深夜,他们才陆陆续续走了出来。
我看到每个人的表情都很凝重,我下意识地疾步走到我哥面前。
“发生什么了吗哥?”
我看到他努力想给我一个笑容可是没有成功,他嘱托我早点休息,然后从我身旁擦过上楼了。
我能感受到他浑身散发出来的疲惫。
婚礼如期举行,安易宅落宾客满座,来的几乎都是各界的名流。
整个雾城都好像沉浸在一种莫名的兴奋中,这种氛围让我焦躁不安。
在我眼里好像除了先战神一族,所有人的笑容都那么的不真实,就连我哥也好像有些局促不安。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就在婚礼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出现了混乱。
我只觉得脑后一痛,在失去知觉的前一秒我看到我哥把嫂嫂云沫护在了怀里。
感觉过了好久好久,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起了好大的雾,我看见我哥对我笑了笑便不见了,我找不到他。
…
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宾客都已经散去,仆人们还在清理地板上的血迹。
我冲出去,然后看到举办婚礼的草地上仆人们正在整理倒了一地的桌椅。
又是一阵眩晕。
容伯告诉我,隐世家族没了,我哥随嫂嫂云沫跳下了月台,妹妹洛昔不见了……
洛辰死了。
他死了。
他死了。
他死了!
我不信!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我过得昏昏噩噩,我大病了一场,最后绝望地发现自己还活着。
在那一个月里,先翼神和先司神也先后离奇死去。
听说先翼神死后,他的妻子便殉情而死,留下了年仅八岁的小明川。
安易行和先翼神明焰是挚交,他收留了明川,现在的安易洛川。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也找我哥许多年了。
许多年了啊。
…
冥城是人死后要经过的地方,我不知道我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一步一步走进了魇镜宫。
大殿内布置极尽奢华,左右是几十个乐师在奏乐,中间是蒙面的舞姬妖娆的扭动着身姿,虽不露脸,但单从那些双露出的眼睛看已是摄人心魂。
冥王顾楚就半躺在那个不高的殿台上,四面红色纱幔高高垂下。
我绕过那些舞姬来到台前,恭敬地行礼。
透过纱幔我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他旁边跪坐着四个女子,劝酒的、打扇的,媚眼调笑。
“你们说他想做些什么呢?”
顾楚给最近的那个女子喂了一口酒。
“莫不是来寻死的?”
说话的女子“咯咯”笑着。
“小妩啊那可不一定,说不定是看上我们冥城的姑娘了!”
顾楚说着便抬手挑了一下那个叫做小妩的女子的下巴,小妩便用小扇故作娇羞地去打他。
“哎呀,真是讨厌!”
“来者是客。绯绯,去,给宣少敬杯酒。”
“你……你认识我?”
“我不管你是人是神还是魔,谁不用从我这儿走几遭啊,我怎么会不认识宣少呢?”
那名叫做绯绯的女子从殿台上沿着玉阶一步一步走下来,她每动一步便从那开到腿根的裙子露出她白皙细长的腿,她一颦一笑尽显妖意而不见媚态,万般风情都绕在那弯弯的眉梢。
她走到我面前,娇媚的叫了声“宣少”,恭敬地举起酒杯。
我抬手轻轻推回了酒杯,再向顾楚行礼。
“冥王殿下,我想问你一件事。”
“喝!”
顾楚的声音不大,却透露着不容拒绝的威严。
我接过银色酒杯一饮而尽,然后看着顾楚把酒杯朝下晃了晃。
绯绯拿走了酒杯。
“给我画幅像吧!”
我一时间有些惊愕,却也是答应了。
顾楚稍稍挥手,他身旁那几名女子便退下了,前面那一帘红色纱幔飘然落地。
我第一次看清了传言中长相极美的冥王的样貌。
他依旧半躺在那里,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着,面容胜雪,薄唇似血;一头青丝半束半散,几缕发丝垂下不甚安分地贴在他脸上;他穿着一袭大红的袍子,半敞胸膛;他脸上看似挂着那种最寻常不过的笑,却又着实透露着妖媚。
早就耳闻冥王相貌不凡,如今实见了,仍是想感叹一番,说他像个女子,他又棱角分明,明明是男人的样貌。
冥卫为我支起了画架,我压抑着内心的忐忑与不安开始勾勒顾楚的眉眼。
大殿之上,一侧是歌舞升平,一侧是静如止水。
平静与喧嚣我们都再清楚不过。
已经换过好几首曲子了,我终于完成了顾楚的画像。
这时他才坐起,却也是慵散随意地坐着。
“画的倒是有几分像。”
“你还未看画,怎么知道像还是不像。我画的不好,怕是将殿下画丑了。”
“你以为旁人不知道我就不知道了吗?”
顾楚慢慢站起走下了殿台,他走到我身边靠着我的耳朵低声说道:
“怕是没有人知道画笔是你的半条命吧?”
我僵在原地,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背着手走过我,又突然转身说道:“哦,不对,你哥应该也知道。”
我站在那里没有转身,我不敢去看他。
“啧啧啧,你看这画,真是像,皮是白的,唇是红的。”
“你想说什么?”
“你不是想知道你哥的下落吗?用你的色觉来换。”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悲该喜,自此我便等于丢掉了半条命,只听他又缓缓说道:
“我知道你哥是你的另半条命,半条命换半条命,等价交换嘛。”
我手中的画笔陡然落地,哈哈……果然,我就知道。
“好。”
…
“哥,再高点再高点!”
记忆里那个小男孩在秋千上坐着,他哥哥在后面使足力气推开了秋千。
“哈哈哈哈……”
两个小孩的笑声回荡在安易宅落的后院。
安易洛宣不自觉地扬起了嘴角,他低头看了看手表,凌晨四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