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与本君的交易成了,一颗红尘心,两遭人间路,日后莫要后悔便是。”
纳兰若瑾从轮回道一跃而下后掉入了一个诡谲可怖之地,她周身皆泡在血色长河的中央,鲜血汇聚成的河流浩浩荡荡往悬崖处流去,她喝了好几口腥甜的血水,却没有丝毫力气挣扎,岸边的彼岸花依旧郁郁葱葱艳色欲滴的招摇着,很快她便被急流卷着坠入了万丈深渊之中,除了急冲而下的血水让她呛了好几口气,她右手中的咒印也很是给面子的亮了一下。
她自万丈深渊而下重重摔入了一具躯壳中,摔得她脑中嗡嗡作响,照理说她应该动一下发出点声音以配合目前的境地,奈何只攒够了睁眼的力气,她模模糊糊看到点光亮,又过了会儿试图从床上坐起来,奈何身子的反应跟不上脑中的想法,不过撑起一点又狠狠跌了回去,将她摔得更晕了点。
旁侧守着她的宫人发现主子醒了,全身以肉眼可见的幅度抖了一下,声调却放的轻轻的,喊到:“长公主,长公主。”
纳兰若瑾狠狠皱了皱眉,嗯了声,方彻底睁开眼睛,清醒了点。
她身旁站着个小巧可人的丫头,正小心翼翼的打量她的脸色,眉目间有着掩饰不住的恐惧。
纳兰若瑾目光扫了几下,确定自己真的重生后,露出点笑意来,没想到她这点重生的喜悦落入那小宫人眼中却如同恶鬼,纳兰若瑾只听见扑通一声,那小宫人便求饶起来。
“奴婢该死,奴婢犯上,长公主饶命,长公主饶命。”
纳兰若瑾:“……”
纳兰若瑾不耐烦的让那吓得不轻的宫人退了出去,方打量起自己所处之地,珠帘往两侧挽起,露出一只三足穹窿式圆顶的金色香炉来,正在袅袅升起点香烟来,这香炉......
纳兰若瑾深吸一口后自我感觉吐出点浊气来,有了点动的力气。她半身不遂似的一瘸一拐摸到香炉旁侧的桌子上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绕了香炉一圈,两条威风凌凌的五爪金龙盘于云雾之间,电闪雷鸣间,自有一股睥睨天地的气势,又扫了眼案几上的奏折,笑了下,公主么?想必也不是个好相与的。
纳兰若瑾观赏完金器,走到案几旁,码的整整齐齐的奏折,砚台上搁置着一支上好的狼毫吸满了朱墨,公主随意抽出一本奏折,都是言简意赅的鲜红的朱批。
正当她准备探寻一下,她现在的身体姓甚名谁时,殿外却传来了男人的鬼哭狼嚎。
“让我进去,我要见公主,公主既是醒了为什么不让我见。”
殿外的小宫人想来都快哭了,守在此处的禁卫军没有公主的命令是不会主动管此事的,虽说公主的面首跟公主皆是得罪不起的主,但是两害相权取其轻,就算得罪公主的面首也是万万不能得罪公主的,故而颤着声音道:“公子,长公主在休息,您现在不能进去,若是惹怒长公主,你我皆是要受罚的。”
那男子可能是想到了什么,声音渐渐小了下去,那小宫人见他似有动摇,一口气还没松完,便被另一个气势汹汹兴师问罪的男子吓得丢了魂。
那男子一手挥开挡在门前的面首,一脚踹开纳兰若瑾的房门。见她站在案几旁捧着本奏折,脸上的惊诧一闪而过,随即目光扫过奏折的署名,咬牙切齿道:“长公主怎得这般繁忙,这又想着祸害那个忠臣良将呢?”
纳兰若瑾将奏折一合,往案上随意一撂,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道:“怎么,这么着急来看看本宫是不是死了?是本宫死了你有多伤心,还是说本宫此次遇险与你有关。”
纳兰若瑾看着男子脸色越来越难看,淡定的喝了口茶。
那人被几句话说的生了怒,道:“执锦,你被人下毒恼羞成怒要拿本王杀鸡儆猴吗?还是本王不欲娶你这等不知廉耻的女人拂了你的面子让你公报私仇?”
纳兰若瑾准确的收集到中毒,执锦这个名字以及婚约几个重要的词汇后,不欲在与他纠缠以免露馅,故而对他表示不满,往门口一指:“出去。”
男子眼中浮现一抹厉色,胸口几番起伏终是咽了下去,重重的甩了下袖子,变戏法似的扔出一本奏折来,咬牙切齿道:“微臣,盼着长公主能早日颁下与臣这凡夫俗子解除婚约的诏书,不胜感激,您的面首还在门外等着您召幸。”
纳兰若瑾扫了他一眼,摆摆手,示意他可以滚了。
男子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想来也是快被纳兰若瑾这模样气死了,愤愤离去。
纳兰若瑾拿起那本奏折,心想,上奏请求解除婚约?也算有点用,可还不待她打开奏折去逐字逐句搜集点有用的信息出来,门外那人又开始吵闹起来。
公主抬起她尊贵的脑袋,勉为其难的往外看了一眼,顿时眼前一亮,吵闹的男子金发碧眼,异于她所见过的人,却又别样好看,此时,那个别样好看的美男子正在情深款款的看着她。
纳兰若瑾:“......”
公主很是大方的看完美男后也很是坦荡的不想予以理会,拿着上一个不速之客新鲜出炉的奏折站起身来往里走去,右手的咒印突然灼热了一下,脑中的眩晕感让她脚下一软,在跌倒在地之前被人眼疾手快的扶住了,那个男子一手紧紧的搂着她的腰,还不忘在她耳边絮絮叨叨的,听的她更晕了些。
“公主,您已经多日不曾召见修了,您生病之时那群下人还不允许修来看您,特别是那个叶莫,过分至极!”
纳兰若瑾腿上没力气,几乎是被他拖到床上的,那美男见纳兰若瑾衣衫开了些,顿时变得羞答答的,握住她的手腕,一幅欲说还休的模样,好不动人。
纳兰若瑾脑子清醒了些,眼中却冷了下来,道:“本宫的手握的可好?”
男子的脸上飞上一层薄红随即在触及纳兰若瑾的神色之时,飞快地从床上滚到了地上跪下请罪:“公主恕罪,修愚笨不知何处惹公主不快。”
纳兰若瑾笑道:“出去。”
美男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
她抿了抿仍旧有些干涩的唇疑惑的看着右手,有层淡淡的光芒一闪而过,她有些不明白刚才的眩晕感是怎么回事,故而只得摊开第一个不速之客的奏折,大致看了一遍,颇有些失望,除了得知婚约是执锦的父皇赐的,得知齐然是个异姓王以及知道她的名字是哪两个字之外,再也没有更多的信息了。
纳兰若瑾将奏折往锦被里一扔,那个怨妇!不知道多写点有用的东西吗,全篇都是些空泛的废话,公主这厢还没抱怨完,便进来了个女子,木着张脸走到她床前后端端正正的行礼:“参见公主。”
纳兰若瑾看着又一个陌生的面孔,端出一副本宫刚醒不太耐烦的模样回了个嗯。
叶莫跪在地上,做了个屏退的手势,面无表情的禁卫军便将为数不多的下人赶走了,叶莫这呈上几封书信才接着说:“禀公主,属下已经查明此次公主遇险,皇上,齐王,左相,右相皆有参与。”
纳兰若瑾皱起了眉,虽说她说的她一个都不认识,不过这分量可真够重的,这公主做的......
叶莫看纳兰若瑾没有开口的意思,接着说到:“此次公主遇险,属下擅自加派了影卫保护公主,叛变者言归已被属下关押。”
纳兰若瑾顺着她的话梳理了一遍脑中的思路,言归?听起来像她的下属,这么说她是被自己的下属毒死的?
纳兰若瑾:“可查清因何叛变?”
叶莫全身僵了一下,没敢继续说。
纳兰若瑾道:“她说了本宫什么?”
叶莫闭了闭眼:“言归说公主暴虐荒淫,挟天子以令诸侯,是一等一的......祸国妖女。”
纳兰若瑾在心中重复了一遍挟天子以令诸侯,道:“继续。”
“还说女子该有女子的样子,公主不嫁人生子,反而圈养面首干涉政事乃是皇家的耻辱。”
纳兰若瑾笑了笑,心口却突然痛了一下,像是被绣花针扎了一下,痛的并不尖锐却是绵长的酸涩争先恐后的往外涌,引得她捂住胸口。
叶莫注意到纳兰若瑾的异状,道:“公主怎么了,属下这就命人请太医。”
纳兰若瑾眯着眼扫了房中几眼,道:“不必,你继续说。”
叶莫:“是,言归已经被属下抓获,待公主处置。还有......”
纳兰若瑾:“还有什么?”
叶莫:“皇上此次必定是孤注一掷却不曾得手,属下斗胆,恐有祸起萧墙之险。”
纳兰若瑾看了她一眼,手中的咒印越来越热,目前也顾不得什么祸起宫墙了,道:“你先下去,没有本宫的允许,擅闯者杀无赦。”
叶莫:“是。”
等叶莫退下后,纳兰若瑾若有所思的看着床前三寸之地,像是自言自语:“执锦?”
执锦瞪大了眼,莫非了面前这个霸占了自己身体的人看的见自己,故而飘得近了些,果不其然纳兰若瑾的目光随着她的飘动而改变方向。
纳兰若瑾揉揉额角:“别飘了,我才醒头晕。”
执锦飘到纳兰若瑾身边:“你真的能看见本宫?”
纳兰若瑾摇摇头,回答:“看不见,我只知屋子里的魂魄跟这身子有些共鸣,猜猜看是不是你罢了。”
执锦:“你为何在本宫身体里?”
纳兰若瑾没有立即回复她的话,只是翻转右手嘴唇动了几下,她掌心中的咒印亮了起来,照亮了执锦魂魄的同时纳兰若瑾握上执锦的手。
纳兰若瑾应咒而倒,拉扯着执锦掉到了花丛中摔了个七荤八素,执锦在地上灵活的滚了一圈,似乎是摔得狠了,随即爬了起来,看着躺在地上不动的纳兰若瑾满脸戒备,甚至已经摆出了动手的姿势。
纳兰若瑾看着执锦的脸道:“还真是你啊,与这具肉身长得一样。”
执锦看着纳兰若瑾涂得吊丧似的脸,又瞧了瞧周遭的亭台楼阁,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本宫的身体中。”
纳兰若瑾沉思了一下:“我不是人,当然你也不是,你还在这具躯壳身旁是我始料未及的,但如此恰好,我便不用担心露馅了。”
执锦长公主横行霸道多年,从未遇到过目前的情况,一时间竟不知道做出如何反应是好。
纳兰若瑾:“我听之前闯进来那男子说,你是被毒死的,那想来也不是我强占你的身子,我会保住你的魂魄不被阴差所拿,会帮你行你所想之事,只不过你这身子也需得借我些许日子。”
执锦依旧保持戒备的姿势。
纳兰若瑾从地上直挺挺坐起来,执锦便徒然被束缚了全身,除了双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竟是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执锦长公主忘记了自己也光荣的是鬼了,在心里疯狂吐槽目前这情况真真是见鬼了。
纳兰若瑾右手在她身上一拍道:“你不用紧张,你打不过我,所以,要不要与我合作。”
执锦全身束缚一松,跌到了花丛,闷闷的道:“本宫有选择的余地吗?”
纳兰若瑾思忖着道:“没有。”
执锦:“......你到底是何人?”
纳兰若瑾顿了顿方开口:“我名纳兰若瑾,来此.....寻亲,除却我寻亲之事,其余的皆可依你。”
执锦看了她一眼,道:“仅此而已?”
纳兰若瑾:“仅此而已。”
执锦大概是已经做了鬼了,身体也被人霸占了,打也打不过人家,也就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果真就认了她的话,道:“好吧。”
纳兰若瑾:“方才你的下属叶莫说,祸起萧墙。”
执锦勾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笑,显得锋利无情:“本宫听到了,安思微是安王的儿子,被本宫扶立为帝之后一直战战兢兢,今次有重臣与他撑腰自是要本宫不得翻身。”
纳兰若瑾看着执锦,原来皇帝不是执家皇室。
执锦:“执家的皇室死光了,只剩本宫一个,多的是人想本宫死,那禁军统领虽是本宫心腹,不过此事齐然也参与了进来,倒是让本宫有些许胜负难料之意了。”
纳兰若瑾皱了皱眉:“有我在,此次你必定不会输。”
执锦忆起旧事笑的仿佛淬了毒,在纳兰若瑾耳旁耳语了几句,两人商谈许久,最终达成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