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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骑驴找马时,别嫌驴难骑

那日午休时间,我正昏昏欲睡,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巨响,顿时把我惊醒。听那余音,咣啷啷——咣啷啷——可辨别出是羹匙撞击玻璃杯壁导致的。不用回头看也知道,王女士又开始用内力发泄心中不爽了。

唉,又来了!

我皱了皱眉头,司空见惯,默默平息心跳,假装没听到。

不然,又能怎么样呢?去安慰她?劝解她?开导她?别开玩笑了,这间办公室里的一切,包括我,可能都是导致她不快的源头。

王女士名校毕业,学历甚高,因此心高气傲,当初肯赏光来我们公司应聘,完全是因为我们公司听起来很厉害,职位说出去也很体面,等到一脚踏进来后,她才惊觉误入火坑,名头叫得再响,本质上也是伺候客户的。

偏偏王女士没有伺候客户的耐心和准备,她不屑于给别人当牛做马,自然做得不甘心。

起初,她勉强忍耐;一个月后,她心生抱怨;两个月后,她表现出对这份工作的强烈不适应;三个月后,一笔不菲的奖金暂时安抚了她狂躁的心;四个月后,金钱的麻醉力降低,高强度的工作让她叫苦连天;五个月后,她放下所有矜贵,开始像个怨妇一样,把所有的不满都挂在嘴边,关起门来,整日摔摔打打。

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王女士入职后的第一次书稿质检没有通过,错误率高达万分之三,不仅被罚款,还被公司领导在群邮件里挂名批评,这件事彻底击溃了王女士的耐性和自尊心。此后,她整日拉着脸,常偷偷摸摸在各大求职网站上游荡,偶尔会找个理由请假出去面试,但一年时间过去了,一无所获,迫于生活压力或者其他原因,她不得不背负着沉重的心情继续留在这里熬日子。

因为已经有了去意,大抵也笃定自己出走只是早晚的事,王女士在日常行为中表现出破罐子破摔的趋向,变得特别没有职员底线。她会直接怼领导,把工作不好干的原因归结为领导筛选稿件时把关不严;她不顾同事感受挑最好干的活儿,把所有麻烦都推给别人,把自己变成职场中的任性小公主,妥妥的作女做派。

倒退五年,我也有过这般无知的时候。那时候,总觉得自己值得去过更好的生活,总是对当下的工作不满意,也从未把那份工作当作自己的归宿,常感觉应该去更好的平台施展才华,而我之所以肯留在那里,体现的是一种大丈夫能屈能伸的境界,完全是为了那份工资,或者说需要一块跳板暂时过渡下。所以,所有的同事我都没放在眼里,所有的经验我都没放在心上,每天一上班,我就开启混日子模式,一边骑着这头驴溜溜达达,一边四处观望,坚信四周应该有匹骏马,在默默地等着我。

初入职场,谁还没有经历过缺乏自知之明的阶段呢?

然后,就这头灰不溜秋的驴,我带着怨气一骑就是四年。

在这四年时间里,我的心一直都长着翅膀,我的焦点一直在远方,一心想起跳,从来没关注过,脚下这片土地并非一文不值,好好耕耘一番,也会有一番收获。但我那时,真的太高看自己了。

而我又不得不面对的事实是,骑驴找马赶了四年的路,我都没有走出自己的一片天,可想而知,问题出在哪里。根本原因就是我太弱了。我始终不愿意面对的真相是,以我当时的能力,就只配拥有那样的生活、从事那样的工作。

后来,我还是辞职了,带着对现实的不满,对过往的不甘。我悲壮地从驴背上翻身而下的瞬间,觉得甚是快意。但在此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没有找到意识中的那匹骏马,不得不选择步行上路。

一路艰难跋涉,累得气喘吁吁,眼观旁人骑着各种动物从我身边经过,有人欢喜、有人忧患,但都一脸虔诚,人人都可以接受暂时被现实驯服,把所有的狂躁按捺在内心深处,只是为了在没有找到方向的当下用另一种方式走得更快、更远。我这时才发现,在没有马的日子里,能有一头驴骑着,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后来,大概是上天觉得给我的教训足够多了,于是翻翻手给了我重新做人的机会。我又找到工作了!

事实上,但凡能称其为工作的,都有不尽如人意之处;所谓跳槽,不过是从一个火坑跳进另一个火坑。但从那以后,我甘心收起所有抱怨,无论身处何种环境。因为我终于能放下嚣张的自我,去接受这样的现实:在这个世界上,谁都不欠我的,即便是我认为配不上我的工作、配不上我的人,也都不欠我的。我被困在如何不堪的际遇里,都不是因为这些人和事强留下我,而是我自己没有能力走出去。

道理不就是这样粗暴吗?嫌工作不够好,那你别干啊!嫌对象不够优秀,那你分手咯!你有选择和决策的权利,无人强迫你,唯独不能一边享受着所谓的低等好处,一边表露各种嫌弃,还一边环顾四周寻找金光闪闪的接盘侠,说好听了这叫精致的利己主义,说难听点儿就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在奔向理想世界的途中,以临幸的姿态随意招惹花花草草,把所有的人与事都当作补给大本营,饿的时候不顾吃相难看,吃饱了反过来嫌弃味道不好,讲真,古代皇帝都没这待遇。

这样刻薄的话,我自然不会对王女士说,说了她也听不进去。

至今,王女士还没找到心仪的好工作,一直为了五险一金和工资,硬生生地凑合着,整日大把大把释放负能量,叹气连连,恨不得在自己的脑门儿上刻上“屈才”俩字。只可惜,旁观者清,落在别人眼里,她适应不了只是因为她能力不够,她其实应该去找一份更差些的、对能力要求更低的工作,也许这样,她才可能获得更多的成就感。

说实话,现实生活中,其实没有几个人能真心把那份用以养家糊口的工作当作事业来经营。区别在于,在面对衣食来源的时候,不同的人抱持不同的心态。有的人,本本分分做事,理直气壮拿钱,虽不热爱,但出于责任心,也能把工作做好;有的人,努力勤勉,积极上进,愿意用更多的付出交换更多的回报,以此迂回着接近自己想要的生活;还有的人,就像王女士那样,整日怀着一种受辱的心态工作,结果,得到现实更多的羞辱还不自知。

真的,在现在这种人力环境和市场经济中,工作这东西,满地都是,说好找,其实不好找;说不好找,其实也好找。如果在原来的岗位上实在干得不开心,觉得辜负了自己,看在钱的份儿上都忍不了,那就痛快离开,对人对己都是解脱,你的未来尚不可知,但等着骑你胯下那头灰驴的人可多的是,千万别占着代步工具磨磨叽叽不赶路,你受委屈都是小事,别耽误了驴的前程。

你看这大大的世界,草原多么辽阔,各种牲畜在奔腾,离开了让你受委屈的驴,你大可以凭自己的本事去追赶,能骑上骏马那是你的本事,能骑上小猪那是你的命数,这一切,还不都在于你自己飞奔的能力。只是千万要记住一点,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没人强迫你,骑上骏马自然要开心大笑,如若不小心骑了一头猪,也要对猪好一点儿,给它一个笑脸,千万别又怨天尤人,猪何其无辜呀,整日被你骑还要被你嫌弃,天底下可没这样的道理,麻烦你有点儿节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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