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护士也赶过来耐心的劝说着,提醒她这样的的情绪失控会影响很多重病的患者和家属,请她到医生办公室去冷静一下。
“晓浓!”一个熟悉的温和的声音传入耳中,她听到顾云可在轻声说:“护士,我来吧!大家都散了吧!我带她回病房去,不好意思……”
她抬起朦胧的泪眼,看向蹲在自己面前的那个身影,伸出手臂,一把抱住了她,哭着喊:“伯母,他要知道了,他马上就要知道了……”
顾云可的眼眶也红了,忙拍拍她的背,轻声说:“别哭!好孩子,伯母知道你心里的苦,咱们冷静一下,回病房去哭,好不好?咱们别影响别人,好吗?”
晓浓抽噎着点点头,扶着墙慢慢起身,和顾云可一起回到了她的病房。晓浓坐在沙发上,才发现,方才顾云可的身边,一直有一个年长的男人在陪伴着,她忙忍住哭泣轻声唤道:“杨伯父。”
这是顾云可的现任丈夫,从法国赶来之后,就一直陪伴着她,晓浓是见过的。
杨先生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丫头,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有一句话叫真爱无敌,放心!”
他一定是听顾伯母说了什么,一副了然的表情,却保持着恰当的距离,并没有过多的询问。
顾云可坐在晓浓身边,抽出纸巾给她拭去眼泪,轻声问:“跟伯母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晓浓靠在她怀里,好像回到了母亲的怀抱中,情绪慢慢平稳,哭泣也慢慢由大变小。
“伯母,沈外婆晕倒入院了,就在楼下,思砚告诉她了,她……她一定是还无法接受,更害怕思墨知道实情,怎么办?伯母,您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晓浓又哭了起来,突然又坐起身来,懊悔的说:“对不起,伯母,我糊涂了……我不该来找您,我不该来跟您诉苦……你的身体……”
顾云可握住她的手,轻声说:“晓浓,不要这么说,就因为伯母现在的状况,才看开了所有的事情,也比任何人都能够更平静的接受任何变故。晓浓,想哭就哭吧!这些日子,你承受了太大的压力,现在痛痛快快的哭一场,把所有的情绪都释放,然后,鼓起勇气,昂起斗志,去做你想做的事,去守护你想要的感情,去追寻你想要的幸福!没有什么,是真爱打不败的!伯母,相信你,也相信思墨!只因为,我们都相信爱!”
顾云可的目光从晓浓流满泪水的脸上,转移到她身后静静坐着的杨先生身上,两人默契的一笑,所有的情感,都尽在不言之中。
这一生,有一个深爱自己的人,懂自己的人,哪怕相遇很晚,哪怕生命短暂,哪怕命运多桀,也已足够!
沈思墨坐在楼梯间里,脸色铁青,手一直在颤抖,人也看起来有几分虚软。
“哥……”思砚轻声唤道。
“有烟吗?”思墨一开口,低沉而又嘶哑。
思砚摇摇头,在他身边坐下,轻声安慰说:“哥,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咱们不是一样……”
思墨紧紧闭上双眼,一手牢牢捂住胸口,一手抓紧了身边的楼梯扶手,似乎有种痛,正从胸口迸发而出,让他无法承受。
“哥!”思砚的声音也在颤抖,忙一把扶住了他。
“真好!你们每一个人都知道,外婆、姨妈、你、季晓浓、她母亲、甚至是邱凌……只有我像个傻瓜一样被蒙在鼓里,还以为自己有多幸福,还以为自己有多高贵,原来……原来我只是一个地痞流氓的孽种,原来我爱上的是杀死我母亲的凶手的女儿!原来我才是那个有着最卑贱的身份的私生子,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为什么?”思墨本是冷冷说出了前面的话,到了最后,却又忍不住吼了起来。
“哥!你不是……那是上一代人的错,不是你的错,更不是晓浓的错……你清醒一点……”思砚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果,看到他的失控,却还是心痛的不能呼吸。
思墨已经完全失控,大吼着:“是谁?你说是谁造成了今天的苦果?你说是谁?为什么要逼着那个男人娶我妈?为什么我妈要怀上我?为什么又要生下我?为什么不生下来就把我掐死或者扔掉?或者干脆在肚子里的时候,就……”
“思墨!”楼梯间的门被“嘭”的一声推开了,泪流满面的沈清美撞了进来,咬着牙狠狠瞪视着坐在楼梯上的他,眼中是震惊和无边无际的痛苦。
“沈思墨,你知不知道,你母亲当年为了生下你,冒了多大的风险?你又知不知道你母亲怀着你的时候,几乎被折磨掉了半条命?你知不知道,生产之前医生问如果出现意外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的时候,她坚决要求保住你?你知不知道生你的时候,你母亲晕死了过去?你知不知道,在她短暂的人生里,你就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你知不知道,她爱那个从来不曾爱过她一点点的臭男人到底有多深?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知道,你宁愿众叛亲离也要去爱那个杀人犯的女儿!你只知道,你宁愿伤害抚养你长大,为你耗尽心血的外婆,也要去和你仇人的女儿双宿双栖!”
思墨瞬间泪流满面,紧紧抱住自己的头,痛苦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这样的结果,几乎要将他完全击垮了,他可以接受晓浓是私生女,可是,当这样的身份突然转换到自己身上的时候,他才知道,那样绝望的滋味,是多么的痛苦。一瞬间,他似乎从天堂跌入了地狱,被打入了最阴暗的角落,永世不得超生。
他真恨啊!恨知道真相的每一个人,恨隐瞒着他的每一个人,恨有着这样屈辱的身世的他,居然还好好的活在这个尘世上。为什么?为什么当年母亲要留下他这个孽种?为什么?如果没有他,母亲和那个男人的婚姻不会继续,也就不会有这么多的悲剧,也许没有他,母亲还活着,那个男人也活着,他们都重新找到了更适合自己的人生,过着平凡快乐的生活。可是,因为他的存在,一切都变了!
是啊!他和季晓浓没有血缘,一点点狗屁血缘都没有,可是,为什么没有?为什么?他宁愿他们是兄妹,宁愿一辈子就只能远远的看着她,也不要这样的结果!他和她是仇人啊!仇人!她的父亲颠覆了他的人生,她的父亲亲手杀死了他的母亲!他以为的父亲,原来真的是她的亲爹,而自己才是那个局外的人!
不!不是这样的!所有的人都在骗他,他不相信,不相信!不!
“思墨,你不能理解外婆失去女儿的痛苦,你不能!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谁能体会?她之所以一直反对你娶季晓浓,就是因为一看到季晓浓,她就会想到安景然,就会想到你的母亲……”沈清美同样泪流满面,扶着墙站立着,哭的说不成句。
思砚忙站起身扶住了她,让她坐到自己方才坐的位置,自己站在楼梯间的门前,不让闻声而来的病人看热闹。
“不要再说了……姨妈,求你不要再说了……”思墨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头,难受的像要死去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