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不再说话，静的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瑶也伤的很重，血液像洗泉似的缓缓流出她的身体，生命在一分一秒的消逝。
“我娘死了。”她的声音不再悲伤，平静又缓和，可那平静下总有什么异样的感情在汹涌，像大河之下的暗流。
“我知道，不过对于她的死来说，我更关心你的伤。”倾颜若无其事的说道。
“可我还活着。”瑶也有些绝望道，这世间最大的痛苦也许不是死亡，而是看着亲人的惨死，自己活着。
“你也想死？”倾颜反问。
瑶也低头不语，她将下颚贴在瑶娘的脸上，企图让她有些温度，可是徒劳，因为她的身体和瑶娘一样冰凉。
倾颜勾唇嘲讽一笑“算我白来了，你想死。”
“随意。”
瑶也又抱紧了瑶娘一分，她好想阿娘能跟她说一句话，她好想还能在那个温暖的怀抱里不及一切的撒娇。
阿娘那么怕黑，自己又怎么会放心让她一个人呢？
“瑶也只是瑶也，瑶也终究只是瑶也。”如果是她，掘地三尺，上天入地也会将那些人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山涧的夜很寒冷，也很寂静。你细听还有拂面而来的风声，细语呢喃，缠绵缱绻。
倾颜转身，拿着他那把上好的古琴，准备离去。
“请你帮我，让我报仇。”瑶也抬头眼眶猩红的吓人，此时她的声音就如同鬼泣。也许她早就做好了决定，不过她在光明与黑暗中来回盘旋，最后的犹豫是阿娘教她的善良。
倾颜顿住了身子，意料之中的一笑，“我可没那么大本事。”
“只要你能让我报仇，我什么都可以帮你做。”
倾颜饶有兴趣的看着瑶也，“包括让你杀毫无相关的人？”
“是。”
“你以前可不这样，无论受到了什么欺辱，你都不会伤人性命。”他淡笑道。
瑶也低头。
今时早非同往日。
“那让你杀刚出生的婴儿？”倾颜发笑，那笑容单纯又魅惑，好似说出这话的人不是他一样。
婴儿，一个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人，所有的一切都是未知的，带着憧憬和期待。
不。
不是的，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充满的肮脏与龌蹉的，还不如死了，况且别人的死活与她又有何关系。
“是。”
倾颜嘴角上扬，一双桃花眼里妖魅中带着几分厉气。“那昭虞呢？”
“求之不得！”她语气里带着决绝与狠戾。
她说求之不得，这倒是有意思，倾颜饶有兴趣的一笑。
“那白洛又如何？”那双桃花眼里带着探究似的盯着瑶也的脸，洞察她所有的表情。
她长睫轻微颤动，似乎是在做着重大的决定。
倾颜一阵发笑，风袭动他未束的发而飞舞，一根根的青丝都显露出他的美来，很少有男人会生的这般艳丽的。
“看来白洛比昭虞重要。”
“他什么都没做错。”她淡淡道，那声音里还带着无尽的叹息。
“那就是你和你娘做错了？”倾颜笑着反问。
对呀，她和阿娘又做错什么了呢？阿娘性淡如菊，不争不抢，了落得一个惨死山间的下场，自己在那莫测的叶府里，虽然百般谋划，却换不过一个求生之所。
谁都没做错什么，可往往都比那些大错特错的人活得要惨得多。
“我只是随便问问，让你杀白洛做什么？那样如玉的人儿，看着也是养眼的。”
“那你答应帮我了？”瑶也眼中带着期许。
倾颜扶着下颚，“夭儿我当然想帮你，可你受了这么重的伤，又加上你那些个仇人一个比一个难对付，我一个弱男子实在是有心无力。”
瑶也紧咬着贝齿，身体的伤口又再次裂开，血腥味总是比花香更迷人。
“请倾宫主收留。”她掷地有声，不像请人帮忙，倒像是一个随时待命的勇士。
倾颜看向瑶也，眼里的玩味更加浓重，“什么时候知道的？”
如果没记错，他只见了瑶也一面，而那一面并不特殊，数别经年这丫头竟然知晓他的身份，着实有意思。
“从第一眼见你。”瑶也回答。
倾颜有些惊讶，这丫头虽然比普通人聪明了些，可应该也没有这么大的能耐，只一眼便可以识破他的身份。
“如何识得的？你并没有见过真正的倾栖宫主。”倾颜问道，事实上江湖中见过他真实面目的也寥寥数几。
“传说中倾栖宫主妖颜夺魂色骨，男身女相，除了你，我并没见过别的男人长成这样。”瑶也陈述道。
倾颜有些佩服瑶也的胆量，只凭一个传说和长相变认定了他的身份，真不知道是瑶也太过聪明，还是。
冥冥中自有注定？
“夭儿这是变着法的夸我长得好看。”倾颜笑道。
瑶也没有应声，只看着瑶娘冰冷的尸体微微出神。
“走吧。”倾颜像变着戏法的将那把古琴收入广袖中。
瑶也将瑶娘的脸紧紧的贴在自己的心口，那里有一道很深的伤口，一个在外一个在内。
在外的流着鲜血，带着森森的口子，是那把大刀所伤。在内的伤口也流着血，甚至空了一个洞，是谁所伤，一时间竟也说不清楚。
“夭儿要报仇，却抱着个死人是什么道理？”倾颜淡撇了一眼，淡然问道。
“我想。”
“别想了，想报仇就跟我走，我可不想拖着半死不活的你以外，还要多加一具尸体。”他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嫌弃。
“不行，我不能留我阿娘在这里。”她又将怀里的人抱紧了一分，生怕下一刻就要失去。
“怎么？是觉得这地方太冰冷了，舍不得留你阿娘在这？”
瑶也没有回答，她想带着阿娘一起走，可她此时的身体自己能站起来都算一件难事，眼前这个人就如同他所说的那样，绝对不会带一具尸体走。
“夭儿我告诉你，你阿娘不止要呆在这荒郊野岭，还要暴尸荒野，受蚁虫啃食，不得安息。”
瑶也眼底红猩，倾颜若无其事的抚了抚额前的青发。
“怎么？做不到？”
“人死了剩的便只是一副空壳子，有什么好舍不得的。”倾颜嘲讽道。
“那是因为你没有在意的人。”
倾颜片刻恍惚，眼中好像隐约出现了一片红影，剩下的便只是一片落寞。
“夭儿，你最好别激怒我。”邪魅狂狷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冷意，那句话像是触碰到了他尘封已久的伤疤。
瑶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求你让我埋了我阿娘。”
瑶也跪在地上，向着倾颜的方向磕了一个重重的响头。
倾颜没应，瑶也就一直磕，本就满脸疮痍的脸又渗出了血，她几乎晕死过去。
“麻烦。”倾颜咒骂道。
倾颜上前，瑶也心头一喜，本以为他是答应了，结果下一刻脖颈一阵麻痹刺痛，晕死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