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录铭,无字碑,唯一卷生死罪!孰能与天绝!”
一位老者正座在碑前突闻身后有人吟赋,不由借着寒冷的月光回首细细考量眼前的树丛,……没过半晌树梢刮来的雪雾惊醒了老者,他在细晴一看只见是一位年轻的少年,他手提着一杆炽热明亮的灯笼不紧不慢缓缓走出草丛,看其年岁只有十一二岁,莫说行冠之礼了,他身着一袭宽松的红袍,面容尽显清秀,不过借着月下的银晖,能够看到那少年的脸色却略有些丝丝惨白。
老者呆若木鸡也许未愿去理会这个荒郊野外的东西,倒是那个红衣少年神情自然,一边放眼望向山下一边说道:“汝子之命本不该绝于此,……无可奈何!”
老者见这个少年轻轻叹息又很浪荡的样子,似以为一见如故,当他抬起头突然见这个少年赤脚裸露在外踩在冰冷的雪地上,老者满脸诧异,说道:“你是何人?”
红衣少年并不准备回答他,自言自语的坐在地上说道:“外,外面死了很多人,那时的通录卷就如今时的无罪赦,可,可到头来,……你儿子有罪吗?”
青衣老者哑口无言,蹲在地上默默思考这个问题。
红衣少年继续说道:“你看这里有很多人的碑,却没有一个刻铭者。”
说过这句话,老者与那红衣少年沉默了良久,直至老者突兀的沙哑声吐出了“吾儿有罪!”才打破了这一时的寂静。
“呵……何罪之有?”
老者如失了神至始至终都面如死灰,他说道:“今年兆城大旱三季无雨,唯有冬季大雪骤然,自入冬寒早已谷粒全无,民生何来……属实无奈,官府不予以放粮,吾儿便召集乡民抢劫官府粮仓!吾儿是有罪,但那白梁候却为寻子染了多少无辜?他若寻仇便去留侠亭就好,为何?”
红袍少年望着山下的几家灯火,听到老者不甘的咆哮不由嘲笑的说道:“呵……卑贱!”
老者不知为何意,待缓过神情的时候,那个红衣少年却已然离开了自己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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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已至,昼雪不眠,柏里坡的荒草野蛮早已被大雪覆盖,李梦舒紧紧缩成一团靠在枝桠上好似非常的寒冷,她大大而清灵的眼眸一直随着自己吐出的热气在眺向远方,那远方空旷的雪地的尽头原本是一片青林,而现如今的景象却是死寂般的雪林,毫无生机可言。
李梦舒望着这个方向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她心中万般的期待着会有一个小小消瘦的身影站在树下向他微笑,可是饥寒交迫促使她缓缓闭上了眼睛,流落了一颗晶莹逐渐结成了冰,可那依旧闪烁着那道孤独的背影似指引方向。
时至过半,倏然那片雪林穿出一个孩童,他靠在树上轻轻散落了大片的雪朶,一阵雪雾飘来,白启凡身子一凉清醒了许多,他远远眺向坡前空旷的那颗古树,便未有任何停息,很急切的伏地翻爬而去。
待来到那颗古树前,白启凡见那原本温暖明亮的篝火早已被大雪覆盖的了无痕迹,不由心急大喊道:“梦舒,梦舒,梦舒……”
白启凡仰首望着枝桠上的那团破烂的棉衣未有丝毫动静,便颓废无力“咚”的一声跪在了雪痂中,他哀痛哭诉着李梦舒亲昵的名字。
北风吟啸久远而幽长,直至天空上阴暗暗的黑云终于披散出一缕温煦的阳光,白启凡这才被惊醒,他快速的爬到那颗枝桠,伸出满是疤痕已有些冻僵的小手,颤抖着缓缓触碰在那张天真无邪稚嫩的脸颊,指尖相触的刹那有一丝丝温热,白启凡喜极望外,惨白的面庞,凌乱的长发,还有那只狰狞的眼睛,他见到了李梦舒奄奄一息的瞳孔中自己的模样!
白启凡不管不顾,他把李梦舒背到了树下,把所有的东西都丢弃在这里,其实也没有什么东西,只是一个破行囊,而带走的东西只有一把匕首,和一张他舍不得啃一口的干饼。
白启凡背起李梦舒拿来嫩细的枝条,一条一条的与李梦舒捆绑在一起,一边系扣一边说道:“梦舒,启凡哥哥这就带你回家,现在就走,一时也不停下,回家……”
那个跛脚的男孩身背着一个女孩在风雪中踏过白昼与黑夜,一口气沿着河岸向西走了三十里,当白启凡眼前一黑的时候,他才知道这个柏里坡有多大!
李梦舒趴在还有丝丝余温的身体上缓缓睁开了眼睛,她回首望了望那条延绵不尽的脚印,一只脚印深一只脚印浅,残留在人世间,也许几经风雪便会湮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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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玉已经疯了,他快马加鞭带领身后的重骑直至柏里坡,甚至传令部下的所有七万青冥重骑,以纵向搜寻在凉州地图上快速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即将要穿过一条河道时,张玉正巧在河岸看见了另一批人马,他正要拔刀却见远方来人的旗帜亦然是大大醒目的白字,看清前方为首二人正骑马赶来的两道柔弱的清影,张玉当即下马叩首道:“在下青冥校尉见过二位小姐。”
白家两位义女一骑绝尘,当路过张玉时白韵大声喊到:“速去柏里坡……”
张玉听闻当即上马赶了上去,当追上她们时,白韵在次开口道:“义父已然向这边赶来,我们已经传书给赵统领,他会带着六万兵甲从西向东至柏里坡,而王塑等众人他们也会从洛州等地依次赶来,无论如何,今夜务必找到小公子!”
张玉骑在马上心涛骇浪,此次寻小公子三十万兵甲,今夜可能要依次赶到这里,心中怎么想都有些不尽其然,只是愈发觉得愧疚!
北境三州被派来的各部兵甲又要速回梁州,千里跋涉但是他们还是很高兴的,因为回到凉州不久驻足不过几日,他们便会从凉州进入望北防线和各部营地,总之不在像这样没白没夜赶路瞎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