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希望我是你心里无所不能的那个人。”
“从我初出茅庐在世界上迈开第一步的时候,我就告诉自己要一路走在别人的前面,好让你需要我的时候我可以弯身庇护住你。”
宋芒初不合时宜地想起那日山里迷路狼狈过夜时陆泊双看似真切的真心,和眼下他将这些欲盖弥彰通通呈现一行人面前的理所当然。更别说陆泊双曾经还因为帮她出气而不条理分明地把柳柠她们说得哑口无言,可实然至今,陆泊双在接受着柳柠的新闻组的采访?
一股不知缘起的自觉不公无形地化作怒火顺着筋脉爬了上来。
原先还算不痛不痒的压抑渐渐被愠色缠绕成茧,破其而出后几欲要让她被撞得七荤八素,连带着五脏六腑俱隐隐疼起的下一刻,宋芒初向前一步直视着陆泊双,“陆泊双你非要这样?”
眼看着气氛又要剑跋扈张起来。
“你这么莫名其妙的针对到底是第几次了?我逼着你来接送我上下学了?我是欠了你几百万了还是什么?你用得着上一秒还把看似真心的话说得冠冕堂皇下一秒就把我说了个体无完肤?”宋芒初猛地逼近陆泊双,两人的距离被拉得极近。
苏子禾吊儿郎当地勾住陆泊双脖颈的手松了松,他有那么一时间觉得陆泊双整个身遭已经尽是低气压了,甚至怀疑陆泊双即将如崩裂玉山般的疾声,还没来得及提醒,宋芒初下一句话已经紧跟着砸了下来,“陆学长,我真是懒得再和你吵每一次没有任何意义的架了,请你把那些容易让人误会的话和旁观者好好解释清楚,别让我因为你又受到什么闲言碎语。”
和上一段不同,饶是苏子禾都能察觉宋芒初颤抖的声线,好像哽住了几缕即刻散在风里的悲意。
陆泊双轻微动了动,苏子禾连忙往后跳了跬步,然后他看见陆泊双不善地挑起一侧眉,“看似真心的话?”
“你们先回去吧,采访的事不急一时,就算我们双哥到时候实在没时间,不还有我的嘛,放着这么个帅气迷人的学生会主席不要,柳学妹你说你们干嘛呢?”苏子禾招呼着柳柠等人往旁边走去,半晌才半推揽着她们放低了声音,向着旁边使了使眼色,“泊双和芒初的事情你们也别乱传,不然泊双晓得了遭殃的是我们,柳学妹一定会为了我着想点的吧。”
宋芒初后来连解释都没解释她和沈琛是去帮班级买书的,就直接掉头走了,苏子禾只能唉声叹气地哄完柳柠几人再认命地来到陆泊双面前,“我说双哥,要是我是宋芒初,在一群对自己有敌意的人面前被你这么一说,肯定也得不高兴。就你这个性子,我看还是只有学习和打篮球这种对你来说不用费脑细胞的事来得简单点。”
买书的路上,沈琛一路没有太多刻意的言语,宋芒初满身与陆泊双再吵一场后的疲惫,也不乐意开口,以至于书已经买好了,两人的交流百字都没有。
天气难得的好,带着立秋凉意的风驱遣了低闷还仆仆吹来了安安静静的彩虹,沈琛和宋芒初正好走到城市客厅那儿,那儿有一对很快要携手迈入婚姻殿堂的小情侣在拍婚纱照,身后是一墙的人工小瀑布顺着墙面石像哗哗而下,摄影师半坐在地上侧身捧着摄像机,“诶对,新娘再往新郎那儿靠靠,彩虹正好可以折射到脸上,嗯对对对就是这样,非常好非常好,我喊一二三你们保持住别动......”
新娘唇角微弯足以盛下满山的明媚,旁边站了好几个人满眼喜悦嘴巴不停开开合合,大抵是新郎新娘的朋友,“这也太幸福了,新郎新娘从小就是青梅竹马,就这么水到渠成地把余生都交给对方了。”
宋芒初迷迷糊糊地走在沈琛旁边,不知为何听到青梅竹马这个词立马心虚得竖起了耳朵,然后便听到这个浓妆淡抹的女人声线都因好友快要结婚而有些颤,旁边一个身着白色小纱裙的女人也抹了抹眼睛,开口说,“是呀,我们家楚儿和我是初中同学的时候就经常和我提李泷了,说什么秋天放风筝冬天堆雪人,每次自己难过委屈都是李泷把她拉到角落陪着她什么的......”
宋芒初觉得脚下似乎骤然长出遍地旱岁之年的枯槁荒草,缠得她动不得半分。
那边还在叽叽喳喳着,“真是巧了,李泷和我认识开始就一直讲楚楚了,他喜欢楚楚十年了都不敢讲,最后还是我给他出主意他才告白的,这不,才告白多久就要结婚了......”
周身涓涓流向未来的时光如被一场毫无力度的初雪碾压着冻住了,好不容易缓过来后只不听指挥自顾自地趟过暮色四合,肆意盗取进回汀乡前一日和陆外婆后山泛着露水的那一日的夜河。
梦里的碎片一点点拼接重叠,共振疾呼,渐渐在轻寒料峭的最后一场与长松苦雨告别的春雪里化身成眼前少年逆在光里的模样,春夏秋冬里穿插在平淡生活的,鬼屋里把自己护在身后的,拦住携怒气而下的直尺的,给墙角的哭声一张纸巾的......都是她在跌跌撞撞里遮风避雨的窗檐——是陆泊双,一小时前还和她争锋相对大吵一架的陆泊双。
宋芒初感觉自己心里有什么地方蓦地软了下来,她克制着自己不去想他的好,可是偏偏无法否认他在她暗沉无华的夜里早已悄无声息地点亮了满幕的灼灼星光。
于是她那来不及躲藏的柔软很快就被铺天盖地的酸涩堵得毫无退路,等缓过神来,她已经不自觉地跟着沈琛走到了公交站台。
“10路公交车坐到学校门口,我们现在顺便把书放在学校吧。”沈琛在宋芒初有些发愣的眼眸前晃了晃手,“芒初,回回神,你怎么了?想什么这么入神?”
“什么?”宋芒初抬头撞上沈琛略微宽松的校服下隐约透出凸起的肩胛骨,她揉了揉额头,强行在嘴角挤出一个弧度来,“我刚刚没听清,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