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落石滚滚,碾碎了月光。
崎岖山路的青石板上生长着四只手掌——两道身影从崖边跃上来,饶有趣味地瞧着响当当的大石头。
“费了不少功夫。”永恩估摸着,“一两万斤。”
“可不是。”亚索笑了,“有这闲工夫,不如换点别的花样。”
“来了。”
细琐的迅箭,不如说是短针,在黑夜里是最致命的杀器——这个年代的忍者都不大喜欢这玩意儿,吹箭已经落后了,强大的忍术才是众人修行的目标。
以一敌百,而不是老老实实的躲在暗处伏击!
永恩细剑出鞘,剑气将皎白月光搅成一片——是折射,亚索默默观察着哥哥,他注定是自己最后的对手。
亚索随意挥动长剑,风吹箭偏,偶尔有几只,蹭破了湛蓝的衣角。不过这不重要,亚索和永恩都在提防着对手的下一步。
上方传来急促的滚落声,一听便是木头——太轻了,没有沉闷的撞击,只有轻快的摩擦,速度够快,杀伤力也够大,特别是一连串滚木来袭。
亚索和永恩采用跳跃的方式躲避,即使没在滚木的间隙落下,也能在滚动的木头上寻片刻安稳之地,再借力高高跃起。
半空中,是最脆弱的时候。
“咻、咻、咻。”
三发手里剑封锁住空中永恩的所有规避可能,永恩细剑一点,引向远处——正是旋转调整角度,左脚借力踩中,左背硬接一发,不碍事。
永恩心里明白,一线生机,已经是给了很大的面子。
“咻。”
反观亚索,就只听见了这一声,但眼睛可不会骗人。
成片的手里剑飞来,死死锁定了无法借力的自己——真是有趣啊,死老头,你就这么不想我拿第一?
剑出,风起。
一道狂风涌来,强烈的气旋吞噬了所有的手里剑,尽数返还!响起哀嚎一片。
永恩皱了皱眉头,走到山路的分岔口。
“弟弟,一起走左边,左边路宽。”
“左边路远,哥,我走右边。”
“右边路窄,陷阱也更危险。”
“危不危险不是看路,而是看人。”
亚索孤身踏入右边山路。永恩目送他离去,一月以来,完成了这么多刺杀任务,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自己心脏的跳动,牵挂之人啊,师傅,何时才能斩断?信念,真的是一切吗?(十三)
“看来你的人失败了。”
“素马大师,你教了他不少东西。”
“废话,不教他点儿东西——看他白白送死?”
“他不该活。”
“他不该死,这么多年你还是不明白,我们没有权力决定他人的生死,就是天启者也不例外!”
“天启者有神的谕示。”
“神也不能插手众生。”
“素马!那是神!”
“停!你和你的神可以心狠手辣,我也绝不会手软,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等着瞧吧,永恩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忍者,这一个月他可干了不少活儿。”
“我当初允许你接这些活儿可不是为了来教导弟子的,一味的杀戮并不可取。”
“放心,只是抓些坏人,抓不到、也只好杀了。”
“连我的弟子也要杀吗?”
“你留他一条性命有什么用?他骨子里就是一个软蛋!”
“哼!”
剑风四起,震颤了整座高山。
(十四)
山巅道场,不过是四四方方一干净土地,乘了些大树的荫凉,铺了层断断续续的朦胧月光。
道场周围站满了老人,都是功成名就的长老们,而最高处,对立着宗门的核心人物——素马长老和永恩的师傅,一位是剑术大师,一位是忍术大师,也分别代表了御剑教派的两个核心。
两位老人吹胡子瞪眼睛地守着对方,直到亚索和永恩各自从东西走上山巅。
二位年轻的忍者一言不发,径直走到道场中跪坐,道场中央的枫树种子让人分外眼红,即便是一个短短小小不起眼的物什。
哪是不起眼,在亚索和永恩的眼里,都是命运。
永恩笑了,原先看山中的红枫树,还觉得一颗种子可惜——硬生生的一颗,失了自然的美感。哪曾想,还是把一对儿原原本本地保留下来了。蛋黄大的红色圆球,长着一只晶莹透亮的翅膀,上面的脉络细软清明,妙到毫巅——因为一对儿本结在一起,交相辉映之下,永恩看向对面的亚索。
吾弟,愿你之剑,斩破这世间桎梏,咱们的命,终究还是咱们自己来写。
亚索抬头逢上哥哥的眼神,起身,鞠躬,敬礼,拔剑。
朝霞、盛放。
新鲜的寒意结成露珠,从一叶红枫下滴落,正巧,落在了永恩的嘴边,永恩伸出舌头,卷进了喉咙。
“这一天,我等了很久。”
“我也等了很久。”
“弟弟,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无需多言,永恩,拔剑。”
“亚索,拼尽全力。”
永恩起身,鞠躬,敬礼,拔剑,二人在全体长老的注视下执剑对立,而素马和永恩的师傅,目光如电,在半空中交锋,最后落到了各自弟子身上。
素马一叹:“就让他们自己来决定吧。”
“又没办法了?”
“这就是我的办法。”
“跟以前一样嘴硬。”
“昨日复昨日,今朝属今朝。”
“一晃眼,十年了。”
“就不要去斗了。”
“懒得和你讲。”
“我才懒得和你说。”
叮——剑锋铁骨铮铮作响,相持火光闪耀,牙关紧咬,二人牟足了力气,势必要争个高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