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报国看了刘母一眼，发现刘母根本没有反驳的意思，反而在认真听着，心中不由的惊讶。难不成这对母子之中，说话算数的竟然是这个儿子？这事可真是奇了怪了。
张报国点点头，坐了下来，点了一根烟，一边抽一边考虑这里面的事情，好一会才说：“小健啊，叔叔我从政府的角度来说，有人肯买是最好的，政务早就想卖，就是没人要啊。可是我得提醒你几句，无论三宝酒厂还是印刷厂都是一个烂摊子，市政府想了多少办法，也没救了这两个厂子。我也不瞒你门，政府这些年最少拨了几百万下去，可是连个响也没听到，现在什么情况你也看到了。这里面的投入我跟你你交代一下，工人虽然剩的不多，但这些人的工资每个月就要七八万，只要开工就有水电费，机器维修费，一年下来就要一百来万，何况你要生产，就要进原材料，反季的时候要有库存，生产不停的话，每天的数目都是一个小数字，这些你都考虑了吗？我再说说印刷厂的事情，印刷厂这个厂子的效益一直都不好，机器用了好几年了，一直都没有更新换代，前段时间更是发生了一些事情，你应该也听说了吧，厂长跟会计卷了厂里的款子跑了，现在已经厂子根本发不出工资，已经快要开不下去了。三宝酒厂舍得投入的话，我估计还是能赚钱的，但是印刷厂……”
“张叔叔，您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一些。”刘健笑了笑，对于三宝酒厂他是早就放在心里，自然做了大量的调查，三宝酒厂是个什么情况，刘健也比较了解。印刷厂他虽然不太了解，但是却也知道这方面工人和管理上的问题才是关键，毕竟是上届班子定下的工程，到了这届班子没有直接废掉已经算是不错了，怎么可能用心管理。工人方面更没有问题，这年头下岗在家的熟练工人多了去了，只要肯开工资，肯定能找到技术不错的熟练工人，只要再做好管理，盈利未必有很大的困难。
更何况，印刷厂要是真的不能盈利，还不带刘健把厂子一关改作其他行业吗？能赚钱的生意多了去了，非得是印刷厂吗？
“这些方面我都没有问题，张叔叔您大概不知道，我还做着一个生意，摆水果机的，说出去有些不太好听。但是每个月也都有稳定的利润，把印刷厂和三宝酒厂一起拿下来，支应起来也不会太困难。再说了，只要厂子能盘活，有了收益，那就更没有问题了。”
“小健，你说的都是真的？”张报国已经不看刘母了，他完全看出来了这对母子之中这个年岁不大的儿子才是真正能拿主意的那个。张报国现在的心情可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件事情要是谈成了，对张报国自身也有巨大的好处，这是一个很大的政治资本，大家都没有办法解决的包袱，我帮你们甩掉了，谁不要感谢我？张报国在市委里面是排名靠后的副市长，分管着政法和教育，政法，有政法委书记存在，他基本上就是个摆设。教育，他跟教育局长又不是一条心，人家是市委书记的人。可以说张报国在市委里的存在感比较薄弱，如果这件事情真的能够办成，他甚至有可能直接更近一步，从分管教育和政法的副市长到分管工业的副市长，这里面的权利差距可是天地一般的大啊。
就说那个周秘书，他为什么在这件事情上摆张报国一道，不就是不想看张报国弄到这个功劳，想把这个功劳揽到自己的腰包里吗？
“当然是真的，张叔叔我还敢跟您开玩笑吗？”刘健点了点头道：“只是还有点事情……”
“你说。”张报国现在已经完全把刘健摆在了一个跟自己对等的位置上，脸色都严肃了起来。
刘健说道：“一个是三宝酒厂和印刷厂以前拖欠的工资和费用，我不能接手，如果接手了，我一下就垮了，不用说生产光还这些钱，我就连老本都要赔进去。”
张报国笑道：“小健这个不是问题，以前的债务不可能转给你，实际上三宝酒厂欠的债市政府不是还不起，只是现在每天都在产生新的债务，市政府没办法还，债务都还了你总不能不给工人开工资吧，工资开了厂子生不生产，生产的话又要拨款，这已经成了恶性循环。你要肯接手，债务这面市政府肯定立即拨款还清，把这个包袱彻底甩掉。”
听到张报国这样回答，刘健心中也是吓了一跳，他提出这个条件原本只是想要讨价还价，没想到张报国一下子就答应了。这算什么，挖社会主义墙角，剪社会主义羊毛，还是侵吞国有资产？
刘健却没想起来现在国家正在改革，一切都是摸着石头过河，没有一个固定的标准，没有一个专门的行政法规。对磐石市政府来说只要能甩掉包袱就行，至于所谓的侵吞国有资产现在还没有这个概念，等到国企改革的差不多了，包袱也没有了，才有人提出这个说法，现在谁要是这么说，那就是阻挠改革，谁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刘健接着说：“二是现在有多少工人，我就接手多少工人，当官的一个不留全都调走，这些工人我不能不要，要不然他们一点活路也没有了，闹起来的话咱们都不好办，我就吃点亏都接手了。以后在用人就是我个人的事情了，用什么人我自己说了算，市政府不能再往里安排人了。不然进来一堆关系户，都占着茅坑不拉屎，厂子就没法干了。”
这一点张报国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点点头道：“是这个道理，这也不是问题，厂子你买了就是你的，怎么经营是你的事，市政府不干预也不过问。而且你这也帮了大忙了，我刚才也在想厂子里这些没走的工人怎么办，小健你肯接手，我估计这是市政府都没想到的。”
刘健心说没有工人我怎么开工，那些老工人可都是技术性人才，在二十一世纪属于花钱都难招到的宝贝人物。在刘健想来谁接手了工厂都不会把原来的工人全开掉，顶天了是开掉那些光拿工资不干事的，但是现在看来，大家都不是这个想法。
我靠……这个年代还真是够乱的。
“第三个，就是税收的问题。”连着提了两个想法，张报国都二话不说的应下了，要知道那两个想法刘健其实都是用来打前站的，原本没指望着能成。这第三个事情刘健反而有点不好意思提了。不过认真的想了想，刘健还是决定把所有事情都说在前面得了：“厂子接过来了，肯定是要生产的。这个税的问题就很关键了，交少了的话我怕会有麻烦，交多了，说实话真的有点交不起。”
“哈哈，我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张报国大笑了起来，大手一挥道：“小健，你要是能把这两个包袱接过去，市政府感激你还来不及，收什么税啊，最少我给你争取三年的免税再加三年的减税，你看怎么样？”
“还有就是最后的问题了。”刘健点点头道：“这个价钱。”
“价钱方面，之前市委班子也讨论过了。”说到价钱，张报国有些犹豫：“三宝酒厂的话，便宜一些要七十万，印刷厂贵一些要一百二十万。”
“啊，这么多？”一直听着刘健和张报国说话的刘母这个时候忍不住惊叫了起来，这个价钱可真是吓了刘母一跳，两个厂子加在一起，竟然接近两百万。
“这个价钱是贵了一些。”张报国咬了咬牙道：“我可以再去谈谈。”
“一百九十万？”刘健佯装思考了起来，实际上刘健在听到这两个价格的时候，第一个感觉就是便宜，太便宜了，便宜的刘健都觉得有些害怕。要不是刘健知道张报国跟自己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他甚至都怀疑张报国是不是再陷害自己。但是看张报国的脸色显然不像，反而是这个价格好像……有点高了。
在刘健看来，这两个厂子加在一起光是地皮就不止这个数，不对，应该说是十倍于这个数字。当然这是十年后的数字。这就是刘健思考方式和刘母、张报国这些人根本上的不同，这个时代的地皮根本就不值钱。
佯装思考了一会儿，刘健拍了拍桌子，坚定的道：“好。张叔，我也不叫你为难，就这个价，我买了。”
“买了？”张报国有些傻眼，他忽然发现自己又有些看不懂刘健了。看着精神四射的刘健，张报国咬了咬牙：“小健，我也不蒙你，这个价确实是有点高了。我再去跟市委们谈谈，应该能压下一些来。”
“不用了张叔，你的情我领了，你愿意把这两个厂子都卖给我，已经是帮了大忙了，怎么好意思再叫你去为难呢。”刘健笑着道：“一百九十万没问题，不过张叔我可能没有办法一把付清，毕竟我还要钱投入生产，要发工资，进机器。这样一百万我先付，剩下的九十万分两年付清，这样张叔你看……”
“没问题，肯定没问题。”看到刘健如此坚定，张报国也兴奋了起来。
”市委那边？”
“小健你放心吧，这一次绝对不会再有什么反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