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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二天,当他来到饭店找米勒夫人时,侍从们并没有偷偷发笑,对此他感到十分得意。但夫人和小姐都已出门。第三天,温特博恩再次来访,又扑了个空。沃克夫人的聚会在第三天晚上举行。虽然温特博恩和女主人上一次见面时不欢而散,但他还是出现在客人们中间。沃克夫人属于这样一类美国女人:旅居国外时,用她们自己的话说,个个立志要好好研究一下欧洲社会,为此她已采集到了好几个不同种类的凡人作为标本,就像要用作教材似的。温特博恩进门时,黛西·米勒并不在场,但几分钟后他看见她母亲一个人来了,一副十分羞涩又非常沮丧的样子。米勒夫人光秃秃的太阳穴上方的头发比以往拳曲得更厉害了。在她走近沃克夫人时,温特博恩也凑上前来。

“瞧我一个人来了,”可怜的米勒夫人说,“我害怕极了,真不知如何是好。这还是我第一次单独出席晚会,尤其是在这个国家。我想拉着兰道夫,或者欧金尼奥,或其他什么人一起来的,可黛西硬要让我一个人来。我根本不习惯一个人外出。”

“你女儿不愿和她的同伴一起光临我们的晚会吗?”沃克夫人一板一眼地问道。

“哦,黛西都已打扮好了。”米勒夫人回答。她在描述自己女儿生涯近况时,总是用哲学家或历史学家所特有的冷静口吻。“她晚饭前就已刻意打扮好了,但有一个朋友在那儿,一位绅士,就是她想带来的那个意大利人。他们正在弹钢琴,好像一时还停不下来。乔万内尼先生唱得好极了。我想他们用不了多久就会来的。”米勒夫人满怀希望地最后说道。

“她这样来参加晚会,我感到很遗憾。”沃克夫人说。

“是啊,我对她说了,如果还要等三个小时的话,就没有必要在晚饭前就穿好衣服了,”黛西的妈妈说道,“再说,我看她也用不着穿上这样一套裙子来陪伴乔万内尼先生呀。”

“太可怕了!”沃克夫人转身对温特博恩说道,“她存心要出洋相[13]。就因为我规劝了她几句,她就一心想要报复。她来时,我不会搭理她的。”

黛西十一点过后才来。在这种场合,她这样的小姐根本不用等着别人搭理。在乔万内尼先生的陪伴下,她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手捧一大束鲜花,有说有笑,一副光彩照人的可爱模样。人人都停止说话,转过头来望着她。她径直来到沃克夫人面前。“我怕您会以为我不来了,所以就让妈妈先来告诉您一声。我想叫乔万内尼先生来之前练习练习。您也知道,他歌唱得好极了,我希望您能请他一亮歌喉。这位就是乔万内尼先生。我曾向您介绍过他。他的嗓子可爱极了,他会唱许许多多动人的歌曲。今晚我有意让他温习了一遍。我们在饭店里度过了一段非常美好的时光。”黛西以极为甜柔、欢快的声音一口气说了一大串话,一会儿望着女主人,一会儿又扫视着整个屋子,同时还不停地拍着自己的肩膀和裙边。“这儿有我认识的人吗?”她问。

“我想人人都认识你!”沃克夫人话中有刺,说完草率地和乔万内尼先生打了声招呼。这位绅士颇具骑士风度。他微笑着鞠了一躬,露出了满口雪白的牙齿,然后捻捻胡子,转动转动眼珠,尽了一位英俊的意大利男子出席晚会时的应有礼数。他用动听的歌喉唱了五六首歌曲,尽管沃克夫人后来声称,根本不知道是谁请他唱的。显然并不是黛西吩咐他唱的,因为她一直在离钢琴很远的地方坐着。虽然她曾公开表示,极为欣赏他的歌唱艺术,但在他唱歌时,人们还是能听见她在说个不停。

“可惜这些屋子太小了,我们无法跳舞。”她对温特博恩说道,那口气就像五分钟前刚见到他似的。

“不能跳舞,我并不觉得遗憾,”温特博恩回敬了一句,“我根本不跳舞。”

“你当然不跳舞喽,你太死板了,”黛西小姐说,“希望你上次和沃克夫人坐车兜风时玩得很开心!”

“不,一点也不开心。我倒是更愿意和你散散步。”

“我们分成两对,各奔东西,其实更好,”黛西说,“沃克夫人以合乎体统为借口,想叫我钻进马车,甩下可怜的乔万内尼先生,你听说过这么冷酷无情的事吗?不同的人具有不同的观念!她那么做也太刻薄了一点。他一直盼着和我散步,都说了整整十天了。”

“他根本就不该谈论此事,”温特博恩说,“要是换了一位意大利小姐,他决不会邀请她一起逛大街的。”

“逛大街?”黛西瞪大漂亮的眼睛嚷嚷了起来,“那么,他该邀请她到何处散步呢?品齐欧公园也不是马路呀。再说,感谢上帝,我又不是意大利小姐。就我所知,意大利的年轻小姐们生活特别无聊。我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要为她们而改变我自己的习惯。”

“恐怕你的习惯唯独喜欢打情骂俏的女子才有哇。”温特博恩神情严肃地说。

“当然喽,”她又一次笑着瞪了他一眼,大声说道,“我是个既可怕又可恶的喜欢打情骂俏的女子!你听说过有哪位可爱的姑娘不喜欢打情骂俏吗?但恐怕这会儿你会说我并不是一个可爱的姑娘了。”

“你是个非常可爱的姑娘。但我希望你只和我一个人打情骂俏。”温特博恩说。

“啊!谢谢你!非常感谢你!但我最不愿意和你打情骂俏了。我曾有幸告诉过你,你太死板了。”

“你老是这么说。”温特博恩说道。

黛西开心地笑了起来,“如果真会让你生气,我会再说一遍的。”

“别这样!我一生气,会更死板的。要是你不愿和我调情的话,那么请你至少也不要和你那位坐在钢琴旁的朋友调情。这儿的人是不会理解这种事的。”

“我觉得他们什么也理解不了!”黛西提高了嗓门说道。

“年轻的未婚女子可不能这样哇。”

“我倒觉得年轻的未婚女子这样做,比老年已婚女子更合适些。”黛西表示。

“行啦,”温特博恩说,“你和当地人打交道时,就得按照当地的习俗办事。调情纯粹属于美国习俗,这儿并不兴这样。所以,当你和乔万内尼先生一起在公共场合抛头露面,而且你母亲又不在身边时……”

“天哪!可怜的妈妈!”黛西插了一句。

“尽管你也许只是在调情,可乔万内尼先生并不这样。他另有所图。”

“不管怎样,他可没在布道呀,”黛西欢快地说,“要是你实在想知道的话,我和他谁都没在调情。我们已成了很好的朋友,不再需要调情了,我们已成了非常亲密的朋友。”

“啊!”温特博恩接着说。“如果你们已彼此相爱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

到这时为止,黛西一直听凭他实话实说,毫不在意,因此,他一点也没料到自己脱口而出的一句话会让她大吃一惊。她立刻站起身来,脸涨得通红。见此情景,他不由得心想,喜欢打情骂俏的美国小妞真是世上最最稀奇古怪的生物。“至少,乔万内尼先生,”她瞥了他一眼后说道,“从不对我说这么难听的话。”

温特博恩一时手足无措,目瞪口呆。乔万内尼先生演唱完毕,离开钢琴,来到黛西面前。“你不愿到另一间屋去喝点茶吗?”他满脸堆笑,躬身问她。

黛西转向温特博恩,重又露出了笑容。他愈加感到迷惑不解,因为她那莫名其妙的微笑除了似乎可以证明她天生甜柔温和、极易宽宥他人的冒犯之外,什么问题也说明不了。“温特博恩先生可从未想到过请我喝茶哟。”她以那种稍稍有点嘲弄的口吻说道。

“但我给过你忠告啊。”温特博恩回敬了一句。

“我更喜欢淡茶!”黛西叫了一声,便同令人注目的乔万内尼一起走开了。余下的时间里,她一直和他坐在邻屋的窗口旁。一场有趣的钢琴演奏表演正在进行,但两个年轻人谁都没有理会。最后,黛西前来和沃克夫人道别。夫人显然正为自己在姑娘抵达时过于心软而深感内疚,此时决意要弥补一下自己的过错,于是冲米勒小姐背过身来,不予理睬,看她如何下得了台。温特博恩刚好站在大门近旁,目睹了这一切。黛西脸色变得煞白,望着自己的母亲。但米勒夫人谦卑至极,根本没有注意到女主人有什么违背礼仪的举动。相反,她倒似乎一时心血来潮,极想让别人看看她是多么讲究社交礼仪。“晚安,沃克夫人,”她说,“我们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夜晚。你瞧,要是说我让黛西独自一人参加晚会的话,那么现在我可不想让她独自一人离开啊。”黛西转过头去,脸色苍白,神情严峻,望着门旁的人。温特博恩注意到她一时震惊万分,大惑不解,甚至都没来得及感到气愤,他不由得生出了恻隐之心。

“您这样太狠心了吧。”他对沃克夫人说。

“她休想再踏进我的会客厅!”女主人回答。

温特博恩在沃克夫人的会客厅里碰不到黛西,就隔三岔五地往米勒夫人下榻的饭店里跑。但两位女士很少待在饭店里。好不容易见到她们时,那位忠诚的乔万内尼总是在场。那个相貌堂堂的小个子罗马人常常和黛西单独坐在会客室里,米勒夫人显然认为任其自然就是最好的监视。起初,温特博恩惊讶地发现,每当他唐突地走进时,黛西总是既不尴尬,也不气恼,但不久之后,他也就对她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她的行为举止出乎意外才是唯一可以预料之事。和乔万内尼促膝交谈被人打断时,她没有表现出丝毫不快。同两位男士聊天时,她谈笑自如,无拘无束,就像面对一个人似的。在她的言谈中,肆无忌惮和幼稚可笑总是奇怪地交织在一起。温特博恩不禁纳闷,如果她当真对乔万内尼感兴趣的话,那么,她竟然毫不注意维护他们幽会的神圣性,这也太不可思议了。他越来越喜欢她那天真无邪的表情和永远开朗的性格了。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她是个永远不会嫉妒的姑娘。读者诸君也许会嗤笑,但我仍想说,迄今为止,温特博恩喜欢过的那些女人,除去个别之外,绝大多数都会让他害怕——真正害怕;而他感到愉快的是,他从来没有害怕过黛西·米勒。必须补充说明的是,这种感觉并不完全是对黛西的赞誉;事实上,他之所以产生这种感觉,是因为他确信,或者更确切地说,他担心她是一个非常轻浮的年轻姑娘。

但她显然又对乔万内尼很感兴趣。每当他开口说话时,她总会凝望着他,还不断地叫他做这做那,并时常拿他“打趣逗乐”,随意支使他。对于温特博恩在沃克夫人的晚会上所说的那些令她不快的话,她似乎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一个礼拜天下午,温特博恩和姑母一起去圣彼得教堂时发现,黛西在那位形影不离的乔万内尼的陪伴下,正在大教堂周围溜达。他立刻将姑娘和她的骑士指给科斯特洛夫人看。夫人透过镜片望了一眼,然后对温特博恩说:

“你这几天总是闷闷不乐,就是为了这个吗?”

“我一点也不知道自己闷闷不乐呀。”小伙子回答。

“你一副神魂颠倒的样子,肯定是在想什么心事。”

“那依您看,”他问道,“我在想什么心事呢?”

“你在想那位小姐——贝克小姐,还是钱得勒小姐——她叫什么来着?哦,米勒小姐和那位小理发匠之间的勾当。”

“这么一种在光天化日下发展的关系,您认为是勾当吗?”温特博恩问道。

“这是他们的愚蠢,”科斯特洛夫人说道,“而不是他们的美德。”

“不,”温特博恩以某种他姑母所说的忧郁的口吻反驳道,“我并不相信他们之间存在着所谓的勾当。”

“我已听到不少人说起这件事了。据说她已完全被他迷住了。”

“他们的确非常亲密。”温特博恩说。

科斯特洛夫人又一次用镜片察看了一下那对年轻人。“他很英俊。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肯定把他当作世上最最优雅的男子,最最出色的绅士了。她以前从未见到过像他这样的男人,他甚至比那位随从还要令她欢喜。兴许正是那位随从将他引见给她的。如果他能娶到小姐的话,随从会得到一大笔酬金的。”

“我想她不会答应嫁给他的,”温特博恩说,“而且他也不会指望娶到她的。”

“可以肯定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就这样一天天瞎混日子,就像黄金时代的人们那样。我再也想象不出比这更庸俗的生活了。”接着科斯特洛夫人又加上了一句,“同时,毫无疑问,她随时都会告诉你她已‘订婚’。”

“我觉得乔万内尼不会有这种非分之想。”温特博恩说。

“谁是乔万内尼?”

“就是那个小个子意大利人。我打听过他,了解了一些情况。他显然是个很正派的人。我相信,他是个俭朴的律师大人[14]。但他还没进入所谓的上流社会。您刚才说,也许是那位随从将他引见给她的,我觉得这并非完全不可能。他显然深深迷上了米勒小姐。如果说她把他当作世上最最出色的绅士的话,那他也从未接触过这么光彩照人、大富大贵的小姐。再说,在他看来,她一定极为漂亮,十分动人。我怀疑他连做梦都不敢想要娶她。他一定觉得这样的好运自己是绝不可能碰上的。他除了一张漂亮的脸蛋,什么也没有。而那片神奇的美元世界里却有一位财大气粗的米勒先生。乔万内尼知道自己没有任何头衔。要是他是个伯爵或是侯爵,那该多好啊!他没料到他们竟然接纳了他,一定为自己的鸿运而惊叹不已哩。”

“他很清楚这全靠那张漂亮的脸蛋,而且还认定米勒小姐又是个轻佻任性的姑娘!”[15]科斯特洛夫人说道。

“一点没错,”温特博恩接过话头,“黛西和她妈妈由于缺乏一定的——怎么说呢?——文化素养,根本还没有伯爵或侯爵的概念。我觉得从智力上来看,她们还无法想到这一点。”

“是啊!但那位‘律师大人’并不这样想。”科斯特洛夫人说。

那天,在圣彼得教堂,温特博恩收集到了足够的有关黛西的“勾当”的证言。科斯特洛夫人坐在一张小凳子上,紧挨着一根巨大的壁柱。十来个生活在罗马的美国移民纷纷前来和她聊天。在优美动听的圣歌和风琴声中,晚祷正在顺利进行。与此同时,科斯特洛夫人和她的朋友们却在大谈特谈可怜的米勒小姐,痛斥她实在“太过分了”。温特博恩听到这些,很不高兴。然而,当他踏上教堂高大的台阶,看到走在前面的黛西和她的同谋登上一辆敞篷马车,驶向罗马那些散发着玩世不恭味道的街道时,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她的确“太过分了”。他为她感到深深的遗憾,倒不全是因为他觉得她已完全丧失了理智,而是因为听到人们将如此美丽、自然、毫无戒备的一切同混乱、无序、庸俗不堪的世界相提并论,实在令人痛心。在此之后,他曾试图暗示过米勒夫人。一天,他在科索大街遇见一位朋友,朋友和他一样也是个旅行者,刚刚浏览过美丽的画廊,从杜丽亚宫出来。那位朋友谈论了一会儿挂在宫中的委拉斯开兹[16]的杰作——教皇英诺森十世的绝妙画像,然后说道:“在同一间房间里,我有幸欣赏到另一幅截然不同的画面——就是你上星期指给我看的那个漂亮的美国女孩。”在温特博恩的追问下,他说那个漂亮的美国女孩和一个同伴一起坐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那里恰好悬挂着大教皇的画像。那个女孩显得比平时还要漂亮。

“她的同伴是谁?”温特博恩问。

“一个小个子意大利人,钮孔中插着一束花。姑娘漂亮极了。但我记得不久前你说过,她是一位来自上流社会的小姐。”

“正是!”温特博恩回答。他在确定那位朋友五分钟前刚刚见过黛西和她的同伴后,跳上一辆马车,立刻前去拜访米勒夫人。夫人在房间里,但她抱歉说黛西不在家里。

“她和乔万内尼先生一起出去了,”米勒夫人说,“她总是和乔万内尼先生一起四处溜达。”

“我发觉他们很亲密。”温特博恩说道。

“哦,看起来好像他们谁也离不开谁似的!”米勒夫人说道,“是啊,不管怎样,他是个地地道道的绅士。我不断地对黛西说,看来她已订婚了!”

“黛西怎么说?”

“哦,她说她并没有订婚。但她还是订婚了的好!”这位毫不偏袒的母亲接着说道,“她整天那副样子,就像订了婚似的。她不告诉我的话,乔万内尼已答应会告诉我的。我该写信告诉米勒先生一声,你觉得如何?”

温特博恩回答说他完全赞成。黛西妈妈的心态在父母监护史上真是前所未有,令他震惊万分,因此他觉得完全没有必要再多此一举,提醒她注意保护自己的女儿。

从此之后,黛西老是不在家,温特博恩在那些熟人家中也再没有看到她的身影,因为他注意到,这些精明人个个都认定她太过分了。他们不再邀请她做客,而且还表示要向敏锐的欧洲人郑重宣布,尽管黛西·米勒小姐是个美国姑娘,但她的行为并不具有代表性,就连她的同胞们都认为她的行为很不正常。温特博恩不知道,面对别人冷淡的后背,她究竟有何感觉。有时,当他怀疑她对此竟浑然不觉时,感到十分恼火。他对自己说,她实在太轻浮,太天真,太缺乏教育,太盲目冲动,太粗俗了,根本不会好好反省一下自己所受到的排斥,甚至连起码的意识都没有。但另一些时候,他又相信其实她很清楚自己的所作所为,她那优雅但又不负责任的身体里本来就跳动着一颗狂热、敏锐、富于挑战的心嘛。他不禁自问,黛西的这种挑战心理是否来源于她的天真意识或鲁莽性格。必须承认,相信黛西“天真无邪”对于温特博恩来说,似乎已变得越来越站不住脚了。正如我曾讲述的那样,他甚至都已开始为自己不得不为她强词夺理地辩护而大为光火。他同样感到恼怒的是,自己竟无法确定她的那些怪癖在什么程度上属于一般的、民族性的,而在什么程度上又属于个人的。但无论怎么看,他都已稀里糊涂地错过了她,现在,为时晚矣。她已被乔万内尼先生“拐走”了。

温特博恩和她母亲匆匆会面后没几天,便在名为恺撒宫的废墟上与黛西不期而遇。那里,景致优美,鲜花盛开。罗马早春的空气中弥漫着馥郁的芬芳,崎岖不平的巴勒登山丘上铺满了宜人的青翠。黛西在一道巨大的护堤废墟上款款而行。废墟周围随处可见长满青苔的大理石和刻着碑文的纪念碑。他觉得,罗马从来没有像此时这么美丽动人。他伫立在那里,眺望着远处城市那迷人而又和谐的线条和色彩,尽情呼吸着微微湿润的芳香,不由得感到,清新的岁月和古老的废墟融为一体,组成了一幅多么神奇的画面啊。他同样觉得,黛西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漂亮可爱。实际上,每次见到她,他都会产生这种印象。乔万内尼在她身旁,就连乔万内尼也显得比平时更加神采奕奕。

“哦,”黛西说,“我觉得你一定很寂寞吧!”

“寂寞?”温特博恩问道。

“你总是一个人四处溜达。你就不能找个伴儿陪你走走吗?”

“我可不像你的同伴那么幸运啊。”温特博恩说道。

乔万内尼从一开始就对温特博恩特别客气。他毕恭毕敬地听着温特博恩讲话,每当温特博恩打趣时,他总会小心翼翼地堆起笑脸,仿佛一心想要证明自己相信温特博恩是个十分优越的青年。他的举止丝毫也不像个醋意十足的情人,显然很有心计,即使你让他低三下四,他也毫无意见。有时,温特博恩甚至觉得,要是他们之间能达成某种谅解的话,乔万内尼会大为欣慰的。他会摆出一副聪明人的模样,对他说,天哪,他明白这位小姐多么不同凡响,绝不敢妄想要同她结婚或骗取她的美金。这时,他走到一旁,采了一朵杏仁花,小心翼翼地插进了钮孔。

“我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说,”黛西望着乔万内尼说,“因为你觉得我老是和他四处溜达。”说完她朝自己的陪同点了点头。

“人人都有这种感觉——要是你想知道的话。”温特博恩说。

“我当然想知道喽!”黛西神情严肃地叫了起来,“但我根本不信。他们只是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其实对我的所作所为毫不在意。再说,我也并不经常出门。”

“你会发现他们很在意的,而且还会以某种方式让你难堪。”

黛西望了他一会儿。“什么方式?”

“你一点也没注意吗?”温特博恩问。

“我只注意你。我注意到第一次见到你时,你呆板得就像把伞。”

“你会发现我并不像有些人那样呆板。”温特博恩笑着说。

“我怎么知道呢?”

“只要去看看其他人就行了。”

“他们会拿我怎么样?”

“他们会用冷淡的后背对着你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黛西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脸开始发红。

“你是说就像沃克夫人那天晚上那样吗?”

“正是!”温特博恩回答。

乔万内尼正忙着用杏仁花装扮自己,她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将目光转回到温特博恩身上。“我想你不会允许别人这么刻薄的!”她说。

“我有什么办法呢?”他问。

“我想你该说几句话。”

“我的确说了,”他停顿了一会儿后接着说,“我说你母亲告诉过我,她相信你已订婚。”

“是啊,她相信。”黛西非常干脆地说。

温特博恩笑了起来,“兰道夫也信吗?”他问。

“我想兰道夫什么也不信,”黛西说。兰道夫的怀疑主义态度使得温特博恩越发开心,这时,他发现乔万内尼正向他们走来。黛西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但还是和自己的同胞说话。“既然你已提到此事,”她说,“那么我确实订了婚……”温特博恩望着她,收起了笑容。“你不信!”她补充了一句。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道:“不,我信!”

“行啦,你不会信的!”她说,“好吧,那么——我没订婚!”

年轻姑娘和她的导游向围墙大门走去。温特博恩刚进门,所以不多一会儿便同他们告别了。

一星期后,温特博恩前往一座漂亮的别墅赴宴,那座别墅位于西里安山上。抵达目的地后,他打发掉了雇用的马车。那是个迷人的夜晚。他打算好好尽一尽兴,回去时穿过康斯坦丁拱门和古罗马广场那些隐约闪烁的遗址,一路走回家去。空中,一轮微暗的月亮被一片薄帘似的白云遮掩着,放射出苍白的光华。从别墅回来的途中(已经十一点了),温特博恩走近昏暗的圆形剧场,突然想到,作为一个爱好美景的人,在微弱的月光下,场内的景致必定值得一看。他转向一边,朝一座空荡荡的拱门走去。这时,他发现有辆敞篷马车,就是那种小巧玲珑的罗马街车,停在拱门附近。在雄伟建筑洞穴状的阴影中,他走进场内,登上清晰而又寂静的竞技场。这片古址从未像今夜这样令他心醉神迷,巨大的竞技场有一半陷于浓重的阴影之中,另一半则在朦胧的夜色中沉睡。他伫立在那里,不由得低声吟诵起拜伦的诗剧《曼弗雷德》中的著名诗句。但还没念完,他就想起,夜间沉思尽管诗人们津津乐道,可医生们却极力反对。不错,这里的确充满了历史氛围,然而,从科学角度来看,历史气氛并不比恶劣的瘴气要好多少。温特博恩来到竞技场中央,打算泛泛看上一眼,然后便赶紧离开。阴影笼罩着竞技场中央那个巨大的十字架,走到跟前时他才算看了个清楚。就在这时,他发现十字架底部的台阶上有两个人,其中一位女子坐着,她的同伴则站在她面前。

不一会儿,那位女子的说话声透过温和的夜间空气,清晰地传了过来。“嘿,他盯着我们的样子,就像狮子或老虎盯着基督殉难士那样!”他听出这是黛西·米勒小姐熟悉的声音。

“希望他不至于太饿了,”机灵的乔万内尼答道,“他会先吃了我的,你可以当甜点!”

温特博恩停住脚步,感到一丝惊恐,但与此同时,必须补充说明的是,他也感到一阵轻松。仿佛有道强光一下子照清了黛西那捉摸不定的行为举止。谜底已很容易解开。她是那种男士不必再努力尊重的年轻女子。他站在那里,望着她,望着她的同伴,并没有想到,尽管自己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他们,但他们必定已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站在亮处的他。他痛恨自己,竟然为如何正确看待黛西·米勒小姐而费尽心机。然而就在他打算重新迈动脚步时,又一下子抑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倒不是担心会对她有失公允,而是觉得自己这样一反常态,幸灾乐祸,显得有失体统,实在危险。他转身朝出口处走去,但就这时,他又一次听见了黛西的说话声。

“啊唷,原来是温特博恩先生啊!他明明看见了我,却装作没看见!”

多么聪明的轻浮女子啊!她居然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但他不会装着没看见她的。温特博恩重又转过身,向大十字架走去。黛西站起身来,乔万内尼举了举帽子。温特博恩此时纯粹从卫生角度考虑,认为一位纤弱的姑娘深更半夜在疟疾窝里闲荡,真是疯了。即使她是个聪明的轻浮女子,又怎么样呢?也不能因为这点而让她死于瘴疠啊。“你们在这里待了多长时间了?”他几乎粗暴地问道。

宜人的月光下,黛西显得格外动人。她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轻声地回答:“整整一晚上……我从没看见这么美的地方。”

“恐怕,”温特博恩说,“你会觉得罗马热病很好玩吧。人们就是这样得病的。我真不明白,”他转向乔万内尼,“你这个罗马当地人,怎么也会这样不加小心。”

“哦,”那个漂亮的当地人说,“我自己倒是不怕。”

“我也并不——为你担心!我是在为这位小姐着想。”

乔万内尼抬了抬那两道漂亮的眉毛,露出满口雪白的牙齿,但还是乖乖接受了温特博恩的指责。“我告诉过小姐,不能这样瞎胡闹,但小姐什么时候小心过呢?”

“我从没得过病,也不想得病!”小姐大声表示,“我看上去很弱,实际上很健康!我打定主意,非要看看月光下的竞技场,否则绝不回家。我们玩得很开心,对吗,乔万内尼先生?要是有什么危险的话,欧金尼奥会给我一些药片的。他弄到了一些很好的药。”

“我建议你,”温特博恩说,“赶紧坐车回家,吃上一片药!”

“你说得很对,”乔万内尼附和道,“我这就去预备好马车。”他说完疾步向前走去。

黛西和温特博恩跟在后面。他一直望着她。她好像一点也不尴尬。温特博恩一声不吭。黛西却说个没完,夸这地方如何之美。“哦,我终于看到了月光下的竞技场喽!”她兴高采烈地说。当她发现温特博恩沉默不语时,问他为什么不说话。他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他们穿过一座幽暗的拱廊。乔万内尼和马车就在前面。黛西走到这里,停下来,看了看美国小伙子。“你前段时间真的相信我订婚了吗?”她问道。

“我前段时间信什么,并不重要。”温特博恩笑着回答。

“那么,你现在怎么想?”

“我想,你订不订婚,关系不大!”

他感到,年轻姑娘那双美丽的眼睛正透过拱廊浓重的黑暗紧紧望着他。她显然想要答话。但乔万内尼正一个劲儿地催她。“快!快!”他说,我们如能在午夜前赶回家,就十分保险了。”

黛西坐上了马车,那个幸运的意大利人紧挨着她坐下来。“别忘了问欧金尼奥要药片!”温特博恩举了举帽,提醒道。

“得不得罗马热病,”黛西以略显奇怪的语调说道,“我才不在乎哩!”话音刚落,车夫扬起鞭子,啪嗒一声,于是他们便沿着坎坷不平的古道向前驶去。

说句公道话,深更半夜在竞技场撞见黛西和一位男士在一起这件事,温特博恩根本没对任何人提过。然而,两三天后,小小的美国人的圈子里大家全都知道了黛西的这一越轨行径,并开始说三道四。温特博恩寻思,他们肯定是从饭店里听到这件事的,因为黛西回来之后,门卫和车夫必然要聊上几句。但与此同时,小伙子意识到,他对那位美国风流小姐遭到下等仆人“议论”这种事,不再感到特别遗憾。一两天后,这些人传出了一个令人担忧的消息:那个喜欢打情卖俏的美国姑娘得了急病。温特博恩得知后立刻赶到饭店,了解详情。他发现已有两三个好心的朋友先到了,兰道夫正在米勒夫人的客厅里招待他们。

“都是夜间出游给害的,”兰道夫说,“要不然她不会得病。她老是夜里出去。我觉得她不该这样。这里,晚上黑得要命,没有月亮时,你什么也看不见。美国天天晚上都有月亮!”米勒夫人没有露面,至少现在正陪伴在女儿身旁哩。显然,黛西病情危急。

温特博恩三天两头前去打听她的消息,有一回见到了米勒夫人。他感到惊讶的是,虽然她内心十分恐慌,但表面上极为镇静,而且看来是位极能干、极果断的护士。她常常说起戴维斯大夫,但温特博恩还是对她表示敬意,心想她毕竟还不十分愚蠢。“黛西几天前谈到你了,”她告诉他,“有一半时间,她并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可那一次我觉得她很明白。她要我捎个口信。她要我告诉你——她要我告诉你,她从没和那个漂亮的意大利人订婚。我真的很高兴。自从她病了之后,乔万内尼先生一次也没来过。我还以为他真是一位绅士哩,但这样可不礼貌啊!一位太太告诉我说,他害怕我会埋怨他,会怪他常常在晚上带着黛西出去。不错,我的确生他的气。但我想他该明白,我可是个有头有脸的太太呀。我都不屑去责骂他。不管怎样,她说她没有订婚。我不明白为何她想让你知道这件事。她对我说了三次:‘务必告诉温特博恩先生。’她还让我问你,是否还记得瑞士的那次古堡之行。但我说:这样的话告诉你做什么。只是她没有订婚,这件事我真的很高兴。”

正如温特博恩所言,她订婚与否已无关紧要。

一个星期后,可怜的姑娘死了,因为她得的是非常厉害的热病。黛西被安葬在一座小小的新教墓地里,墓穴紧挨着罗马皇宫城墙,周围有柏树和迎春花环绕。温特博恩和其他一些送葬者伫立在墓前。出乎意外的是,这位小姐生前遭人非议,死后却有这么多人前来送葬。乔万内尼就站在他附近,在温特博恩打算转身前,他凑了过来。乔万内尼脸色苍白,这一回钮孔上没插鲜花,似乎有话要说。最后他终于开口说道:“她是我所见到过的最最美丽、最最亲切的姑娘。”片刻之后,他又补充了一句:“也是最最天真无邪的姑娘。”

温特博恩望着他,然后重复道:“最最天真无邪?”

“最最天真无邪!”

温特博恩感到怒不可遏。“你究竟为什么要带她到那种要命的地方去呢?”

乔万内尼依然沉着冷静,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他低头望了一会儿地面,然后说道:“我自己倒不怕,可她非要去不可。”

“这不是理由!”温特博恩大声说道。

狡猾的罗马人重又垂下了眼睑。“即使她活着,我也什么都得不到的。我可以肯定,她绝不会嫁给我的。”

“她绝不会嫁给你吗?”

“我曾一时产生过这种念头。但这只是非分之想,我敢肯定。”

温特博恩听着,两眼目不转睛地望着四月雏菊丛中的新坟。当他再次转过身来时,乔万内尼先生已迈着缓慢的步子,悄然退去。

温特博恩几乎立即离开了罗马。第二年夏天,他再度来到沃韦,看望姑母科斯特洛夫人。夫人十分喜欢沃韦。温特博恩触景生情,不时会想起黛西·米勒以及她那神秘莫测的举止。一天,他对姑母谈起了她——说自己总觉得对她不够公正。

“我实在不明白,”科斯特洛夫人说,“你怎么会对她不够公正呢?”

“她弥留之际曾给我留话,可当时我没有明白,后来才理解了她的苦心,她期望能得到人们的尊重。”

“你是否想婉转地说,”科斯特洛夫人问道,“她也会报答人们的慈爱?”

温特博恩没有回答这一问题,但过了一会儿却说:“去年夏天,您说过的一句话看来是对的。我注定要铸成大错。我在国外实在待得太久了。”

不过,他还是回到了日内瓦生活。至于他在那儿长期居住的原因,依然有两种截然不同的说法:有人声称他正在努力“学习”;还有人暗示他对一位非常聪明的外国小姐极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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