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一下子安静了,又一下子沸腾了。
素意忽然感觉一身凉意,好像周围下起了雪,漫天的风雪遮住了太阳,天昏地暗里,素意一个人,满身是血地趴在悬崖边上,往事一幕幕涌上来,素意的头剧烈的疼起来,肺里像是挤满了水,怎么呼吸也不够,脸色苍白,一滴滴地汗水从额头滴下来,心咚咚地跳起来,仿佛要从里面跳出来一样。
永熙赶紧走过来,拥住素意的肩膀,轻轻地在素意耳边说:“没事儿的,没事儿的……”
素意一边点头,一边努力地深呼吸,想赶紧把这画面从脑海里移走,不想在这大厅广众之下露出异常的样子。
但是浑身已经开始颤抖,眼泪也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素意越来越害怕,越来越害怕,现在只是害怕自己的这种颤抖,害怕自己因为这种事而颤抖,内心往往复复,此时此刻心念破碎了。
永熙用一块纱巾盖住了素意的头,双手打横把素意抱起,冲出了教室。
永熙疯狂的抱着她冲出去,后乘拿起伞一路狂奔地跟着,雨水溅湿了三个人的衣服,在大雨中,跌跌撞撞,飞快地跑着。
等上了米倪的车,永熙紧紧地抱住素意,泪水流了下来,这段时间从来没有在素意面前流过的泪水,顺着永熙的脸庞一滴滴地落下来。
后乘通过后视镜看着后座上的两个人,面无表情的脸又开始望着窗外,心却一点点的沉下去。手紧紧地握起,指甲嵌进了肉里,手握的都疼了。
“你知道申舒吗?”永熙问着后乘。
后乘一愣,思索了一会儿,“他已经不在了。但索依是他外孙女,你可信得过她?”
“还得麻烦你……”永熙说着。
“你我之间,何谈麻烦。”
索依留下了素意,看着素意以前的病例眉头紧锁。
“今天先住下吧,你们可以走了。”索依放下病例说道。
“我留下。”永熙安静地说道。
“我们这并不需要留人。”
永熙只是直直地盯着病房,不再说话。
后乘把索依拉到一边,低声说了几句,索依勉强答应了,在转身之后,说道,“我是申舒孙女儿的事,还请你保密。”
永熙点点头。
索依悄悄地问后乘,“你这朋友?”说着用手指了指头。
后乘低头一笑,“他只是有点担心。”
第二天素意醒来的时候发现永熙坐在床边睡着了,一双手握着自己的手,晨曦的阳光照在他柔顺的长发和白皙的脸上,显得是那么温柔和安详。
素意想摸摸他的头发,又怕吵醒他,想了想,慢慢地把手从永熙的手中抽
抽了回来,慢慢把手举到面前,看着手上的阳光,看着被子上手留下的阴影,手轻轻地在空中摆动着,素意的鼻子一酸,眼泪流了下来。
永熙动了动,却没起身。
素意赶紧把眼泪拭干。
永熙睁开了眼,看着素意,笑了,“你饿不饿,我去拿点吃的。”
素意点点头。
素意吃完了饭,索依过来说素意没什么事情,就是有点发烧了,休养两天就好了。
素意目光流向一边,看到后乘帮他和永熙拍的那张照片放在了床头,照片中的她们风轻云淡地看着镜头,素意不禁拿起相框,用手轻轻抚着相片中的人,手一遍又一遍地拂过相片,直到听到门外永熙的脚步声。
下午在素意的一再要求下,她还是回家了,索依陪着她们一起到了令园,又检查了一下,才离开。
“我请后乘帮忙和索依说了,以后就由她来照顾你。”永熙静静地说着。
素意点点头,看看从窗户透进来的光,“我想去园子坐一会儿。”
点点碎碎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枝叶散在地上,池子里的水泛着绿光,雨后的竹叶上点点的露珠还没有散去,晶莹剔透。竹林随风微摆,婆娑而响。
“雨洗娟娟净,”永熙忽然说了一句。
“风吹细细香。”素意接着说道:“露涤铅粉节,风摇青玉枝。”
“依依似君子,无地不相宜。”永熙接着说道,“塑风常凛冽,秋气不离披。”
“乱叶犹能劲,柔枝不受吹。待到深山月上时,”
“娟娟翠竹倍生姿。始怜幽竹山窗下。”
“不改清阴待我归”素意说完了,永熙冲素意举起了两个大拇指。
一阵风吹来,素意望着眼前池子里的涟漪,“你给我讲讲于芝芝吧。”
于芝芝是凭自己优异的学习成绩考进来的,入学成绩是全年级的第四名,获得了学校的全额奖学金,在永熙没有来之前一直都是班里的第一名,学习认真刻苦,每天不到五点就起来学习,晚上一般一点左右睡觉。平时寡言少语,不爱交际。家在农村,是独生女,父亲种地,干点零活,母亲精神有点不正常,疯疯癫癫,由于家里没有钱,所以也没有接受治疗,一般都锁在家里。昨天医院的结论是心肌梗死,抢救无效。
水面如镜,感觉时间静止了一样,人的一生原来可以通过这短短的几句话就可以总结了。
永熙望着素意,心里想着昨天索依和自己说的话,素意的心结太深,本身身体就受到了很大的损伤,心结难解,雪上加霜,如果情况一直这样下去,恐怕……
永熙不明白,为何医生们都是一个口径,为何这世上再没有第二种说法。
他现在看着坐在池边树荫下的素意,一身白裙,披着淡绿色的披肩,乌黑的头发,白皙胜雪的皮肤,精致的五官,小巧的脸庞,在这竹影荷塘中,像是一幅画,素意就是这画里最美好的风景。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个漫天风雪的晚上,那天天接受治疗的国外生活,那夜夜止不住的咳嗽,那流下来的一滴滴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