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睁睁看着方才呈上的好东西都被人一样样儿端走，李掌柜也顾不得惧怕了，高声呼喝：“王爷，不可，这些东西可都是小人的心血……”
“不过才开春，哪里来的苍蝇？”表情不耐地风宇在耳边扇了扇，权当没听见，重新坐回到太师椅上，继续品茗。含笑看随扈将店内的好东西一样样清走，后悔一早出门，没叫人拿上麻袋。
“仓房也不要放过，里面一准儿还有好东西。两只手不够就从左邻右舍那儿借点笆斗麻袋一类。”
李掌柜一叠声的“不可”都被淹没在冲天的“遵命”声中。
不由暗骂风宇歹毒心思，一开始就没准备付钱，叫他一样样儿往外拿货开始，就打着将店面洗劫一空的心思。自己还单纯的露了老底，现在想藏都藏不住。
思虑到凭他一己之力根本就拦不住人，李掌柜把心一横，干脆冲到店门外，冲着来往百姓大呼：“打劫，打劫啊！”
李老铺庄名声在外，却不是什么好名声。由于频繁发生的宰客行径，行人经过店门口，不啐一口就算不错了，非常乐得看店面被人整个端了的热闹。
更何况，看清里面坐着的人，正是保州府地位最高的小王爷，更是无人敢支应，大多猫着头快步经过。
“多宝阁上陈列的，一个都不要放过。”
眼看店内货品一件件进了麻袋，李掌柜气急，红着眼睛指摘：“王爷，你这么做可有王法？”
风宇轻笑，“李老铺庄店大欺客，过去本王是敢怒不敢言，那个时候，李掌柜怎么不提醒本王，保州府还有王法这回事儿？”
哑口无言的李掌柜立刻换了个思路：“李老铺庄的背后靠山是上京某位命官，若是不想将事情闹大，小的劝王爷还是三思而后行。”
一眼看中多宝阁顶部的青白釉鸟型注子，无视李掌柜的话，风宇起身，一个不小心，碰倒脚下箩筐，就听叮叮当当几声响，从中竟滚出不少铜钱来。
“怎么有个筐，碍事。”抬脚将筐踢了，没当回事儿。
几枚铜钱而已，风宇没放在眼里，余光却意外瞄到李掌柜变了脸色，匆忙扑上去捡拾。
有所警觉的吴礼不等风宇命令，立刻上前，将人轻松一拎，顺势扔到了一边。
“不过几个铜钱而已，还请王爷高抬贵手。”
察觉到李掌柜的态度不像刚刚那样强硬，风宇的疑惑更深，捡了枚铜钱到手上，掂了掂。
对于市井，吴礼要更有经验，他想到什么，凑到风宇身边，低声提醒：“王爷，李老铺庄怕是私下里经常进行‘关扑’交易。”
什么关扑？
没等风宇问个清楚明白，店内忽然闯进几个穿着统一服装，腰配长刀的人，“李掌柜可在？”
几人正是负责在各坊各街巡铺的铺兵。
就好像看到了救星，李掌柜急忙起身见礼，“小的就是。”
以为麻烦临头，吴礼表情沉重，打劫这回事儿，确实过于张狂了。官府真要掺和进来，事情怕是不好收场。
起初，见几人气势汹汹，风宇还真以为李老铺庄的背景发挥了作用。没想到的是，三名铺兵见到风宇也很意外，规规矩矩地行礼，解释道：“有百姓报官，说是李老铺庄私下进行关扑交易。小的们负责前来调查。”
不是来追究他打劫的？倒是省了些麻烦。
又一次听到关扑这个词，风宇更加好奇，不等他开口，吴礼便解释起来：“关扑是一种赌*博行为。百姓若是看中一件商品，可以跟店家约定用关扑的方式交易，若是赢了，就可以付出很少的代价将东西拿走。若是输了，就要按照事先约定，白给店家几文钱。至于方式……”吴礼瞄了眼风宇手上的铜钱，“……就是要掷铜钱，正面曰‘字’，背面日‘纯’，翻到纯这面，便可赢取物品。”
经人一解释，风宇倒是有那么一点印象，“按照大岳刑律‘诸博戏赌财务者，各杖一百’。是有这么一回事儿吧？”
他嬉笑地看着李掌柜，对方额头瞬间便滚出不少汗珠儿，急于辩解，却了无头绪，只能干着急。
风宇随手将手上的铜钱向上一抛，伴随“叮当”几声脆响，众人视线、包括三名铺兵，全部看过去，等铜钱旋转着落稳，竟是“字”的那一面。
故作可惜地叹口气，风宇笑说：“这就是没中喽。本王再来一次。”
连续重复了数次，结果都是一样的，回回都是“字”的那一面朝上。若是真的有买家来关扑的话，非赔个底朝天不可。
“本王再来。”
吴礼制止，“王爷，任是谁都不会成功的，筐中撒出的铜钱都被做了手脚。”
风宇故作恍然，手持铜钱，对着阳光，来来回回翻看，“原来其中有这样的门道儿，怪不得本王觉得铜钱的手感有些不对劲。”
收到他的示意，铺兵纷纷上前查看，铜钱掂在手中，重量确实跟真的有不小差距，至于其中蹊跷，还需仔细研究。
“李掌柜，随咱几个去一趟都厢公事所吧。”
都厢公事所的话风宇知道，就相当于保州府的公*安局。
如此看来，李掌柜还真是犯了大事儿了。
李掌柜破罐子破摔，红着眼睛大声嚷嚷：“你们可知李老铺庄背后的主子是谁？没有家主命令，我哪儿都不去！”
铺兵也不是吃素的，上去就要将人绑了。
从身材就能看出来，李掌柜可是吞了不少的油水，肥头大耳，膀大腰圆，两个铺兵愣是没架住。
李老铺庄里闹出的动静，吸引不少围观百姓。挤在台阶下面东张西望地瞧热闹，转瞬便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水泄不通，场面比中秋节赏灯时还要热闹几成。
说来也巧，审过齐三娘，保州府尹苏彦便带人去抓府下城留在附近的内应，可惜却扑了个空，回程路上恰巧撞见这一幕。
为防斗殴事件，苏彦忙命人将人群分开，迈步进了李老铺庄。
“是谁在这里聚众哄闹啊！”
一只脚刚踏进店门，就与风宇打了个照面，苏彦本能地嘴角一抽，想起被火燎得名贵杉木，那叫一个心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