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rry,”展越敏捷的跳开了,但是他杯子里的咖啡却洒在了前面的男孩的衣服上。他一脸抱歉的看着周晋,摆出了一个无辜的鬼脸。
周晋却一脸阴郁的盯着自己衣服上那片醒目的污渍,他几乎忍不住要暴跳如雷了。
“要不然我给你干洗费。”展越用带着口音的语调协商道。他的声音很好听,欲扬顿挫,充满了一股热忱和激情。
但是周晋丝毫不想买帐。“不用了。”他冷冷的说。拿起旁边的女孩递过来的纸巾很快速的擦了擦污渍,然后走向了食堂的另一边。
展越一副做错事的表情看着他,直到他坐了下来。
那件衣服最终的下场是,周晋在离开食堂的时候,把它扔进了垃圾筒。他大概一辈子都没有打算要它了。不过事情永远这么凑巧。展越偏偏打开了那个垃圾桶,看见了被周晋扔掉的那件外套,而展越刚好是一个提倡节俭的人。
所以他把那件价格不菲的外套从垃圾桶里捡了出来,并且把它清洗干净。而第二天,他居然还带到了学校。
他找到了周晋,站在他的面前,然后指着用塑料袋包装的完好的衣服问:“你还要它吗?”
“我从来不要垃圾桶里捡来的东西。”周晋傲慢的说。的确,以他的家庭条件来说,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需要一件扔弃的东西,而且是垃圾桶里的东西,那么时候,他看展越的目光,就好像他是一个怪胎。
“好的。”展越非常满意的说。“那么你一定不介意我把它捐给希望工程。”
如果不是他的外国口音,他几乎要认为他是从某个山沟里出来的了。
从此之后,展越经常以慈善的明目在学校里举行募捐活动。从不间断,乐此不疲。而且他从来不会忘记周晋这个“大财主”,总是“强迫”他出一份力。而他们居然在这样的情况下关系好了起来。
周晋的回忆被一个偶然出现的人打断了,悠长的道路上仅仅只有他们两个人,而他们正面对面的站着。显然顾亦谦是首先发现他的,他是往学校外的方向走的,而周晋是往学校内的方向走的。顾亦谦先停了下来。
“hi,好久不见。”他淡然的说。他注视着他,但是从他的眼中得到的只是冷漠的回应。
顾亦谦早知如此,他并没有抱太大的期望。
气氛尴尬而又压抑,似乎只要轻轻的一点火花就能点燃整个战火。周晋怒视着顾亦谦,他的眼中除了恨意,没有任何的别的感情。
顾亦谦的嘴角轻轻的抽动了一下,他紧紧的绷着下巴,整张脸像是被冻住了。
“谢谢你一直在给晓雅的家里寄钱。昨天我去她家了,他们一家决定搬到一个新的地方开始新生活了。她妈妈让我告诉你,别再给她们寄钱了。”顾亦谦说。
“我不是为你这么做的。我是——”周晋充满了敌意,他在努力的压抑住自己心中的愤怒和痛苦,他甚至不愿意提起展越的名字。
但是只要顾亦谦站在他的面前,他就不可能不想起这一件事。他就无法保持内心的平静。他偏过头看向了身体的右侧,不远处是一个操场,一群男孩正在操场中央踢球,他们每个人看起来都很高兴,似乎他们的人生已经完美到没有任何的烦扰。
周晋想这样,但是这对他却太困难了。
“我能走了吗?”他依然不愿意看顾亦谦一眼。
“当然,很高兴见到你。”顾亦谦说。但是周晋压根没有等到听完他的话,他已经大跨步的走出好几米了。
顾亦谦扭头最后看了他一眼,他知道一切都已经回不去了。
一年前,顾亦谦独自一人坐在音乐教室里正在弹钢琴,他最喜欢弹得一首曲子是贝多芬的《暴风雨奏鸣曲》。当他演奏完一曲的时候,他的身后传来了掌声。他回过头,两个陌生的男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的身后许久了。
“很抱歉,希望没有的打扰你。我叫展越,他叫周晋,我们准备组一个特别的团参加学校的迎新晚会。”展越解释道。他挑眉给了周晋一个让他说下去的信息。
“而刚刚我们听了你的演奏,觉得你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周晋补充道。
顾亦谦不为所动,他冷眼看着他们两个人。“我没有兴趣。”他毫不犹豫的说出了这句话。
周晋和展越互看了一眼。“来吧,你会发现这是一件有趣的事。”展越劝说道。
“要不然这样我给你钱,你当是为我们工作。”周晋说。
“你就不能有些新花样吗?”展越很嫌弃的冲他翻了翻眼皮。
“别担心,我能用钱搞定这一切。”周晋自信的说,他从口袋里掏出钱包。“好吧,你需要多少。”他信心满满的看着顾亦谦,周晋不相信在这个世界上还有用钱解决不了的事情。
顾亦谦就像是在看一出无聊的闹剧一般露出了一个轻蔑的笑。他站了起来,无视他们准备离开。
“对不起,你别介意,他就是这样。”展越追了上去。“真的,我们真的很需要你。”他央求道。
“别求他了,我想他是那种上台就紧张的手心冒汗,在台下是天才,在台上是白痴的人。”周晋出言不逊的挑衅道。
顾亦谦停下了脚步,这句话几乎要激怒他,但是他从小的克制能力就非常的强,他的脸上甚至没有表现出任何受到影响的表情。
“不服气吗?不服气就证明给我看。”周晋依然不依不饶的叫嚣。
展越夹在中间不自觉的开始冒冷汗了。他现在完全不指望能完成任务,他只是指望别发生什么暴力事件。
顾亦谦扭过头,眼中满是自负和冷静。“我不需要向你证明什么。但是我加入。”
周晋和展越都被顾亦谦的这个忽然的决定吓住了,他们面面相觑的看了一眼,然后一同把视线定格在了顾亦谦的身上。“你说什么?”
“我说我加入。”顾亦谦重复了一遍。
周晋立马兴高采烈的跳了过来,他把一只手亲密的搭在顾亦谦的肩膀上。“跟我走,我请你们吃饭。”他豪迈的说。
“对不起,我没空。”顾亦谦拒绝道。
但是周晋完全无视了他的话,他自得其乐的拉着顾亦谦加入他的饭局。
现在想来,他能够这么轻易的答应他们的邀请,或者是他太孤单了——从小没有什么朋友,而忽然有两个人热情的接近他。或者是他决定听从夏谷的建议对人和善一点。或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谁又能真的说清楚呢。
顾亦谦走进满月酒吧内,他在昏暗的灯光下扫了一眼,然后视线落在了一桌角落的桌子上。在桌前早已经坐了一个女孩了。顾亦谦朝着女孩走了过去,他很自然的坐了下来,然后点了一杯威士忌。
他没有首先说话,而是看着女孩。女孩对着他很亲密的笑了笑。
“好久不见。”她说。
顾亦谦喝了一口酒,他的手指轻轻的划过酒吧,视线仍然锁定在对面女孩的身上。
“你派人跟踪我。”他不缓不慢的说。既是一个陈诉句也是一个问句。
李贤静露出了一个过于夸张的惊讶的表情,但是其实她一点也不惊讶,她只是有些失落自己的计划这么快就被识破了。“他们说技术一流,像是影子一样毫无察觉,你说如果我找他们退钱,他们会给我吗?”她故意让整件事听起来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为什么跟踪我?”但是显然顾亦谦并没有上她的当。他对这件事的态度很认真。
李贤静换了一个姿势,她的手指轻轻的缠绕着自己的长发,眼角瞥着吧台的方向。“你这个人总是这么认真。”她不满的抱怨道。“能为什么?”她重新看向了他,这一次她坦然的直视着他,“我需要新闻,我不是作家,我不能每天坐在电脑前编一些虚幻的故事。”
顾亦谦从口袋中掏出了烟,从里面拿出了一支烟夹在手指间,他并没有对她的行为过早的下结论。
他点燃了烟,吸了一口。
“我以为你早戒烟了。”李贤静再次打破了沉默。
“我不是你的新闻,你也没有权利派人跟踪我。”顾亦谦半眯起眼睛,眼中带着警告和危险的气息。
李贤静有些害怕的愣了一秒钟。“你知道吗?就是因为你这样,所以才总是让人好奇。”她毫不客气的大声说。“为什么你的生活不能和正常人一样展现在所有人面前呢?”
顾亦谦嘴角掩藏不住一个嘲讽而又轻视的笑容。他把烟掐灭在手边的烟灰缸里,残留的烟雾在灯光的映衬下折射出不同的色彩模糊了他英俊的脸庞。
“好吧,让我来问你一个问题,你把你所有的生活都展现在所有人的面前了吗?你没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吗?”他的浅笑逐渐变成一个胜利的笑容。因为李贤静微微的张着嘴,想要辩解些什么,但是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他是对的,她知道。或者说至少他抓住了她语言中的破绽。
顾亦谦的姿势变得轻松了一些。“我不是什么新闻,也没有什么值得让所有人兴奋的秘密。我的生活和你一样无趣,或者说比你的还要无趣。”
“不,”李贤静摇了摇头,她忽然毫无来由的笑了起来。“你的生活才没有你说的那么无趣。你为什么要隐瞒你和夏谷的关系?”
顾亦谦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还是让李贤静找到了他和夏谷的关系。不过本来他也没有刻意的隐藏这件事。
“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李贤静好奇的问。“那天你在酒吧见的是海容吧。”
顾亦谦换了一个姿势。“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奇?”
“我说过了,我需要新闻。”
“而我也说过了,我不是你的新闻。把你看到的听到的有关我的事情统统都忘记。”顾亦谦严肃的命令道。
“当然,如果你希望我这么做,作为朋友我可以这么做。但是你必须告诉我,你和夏谷是什么关系?”
顾亦谦思索了几秒钟。“他是我的养父。”他缓缓的开口说道。
李贤静有几分的震惊又有几分的意料之中。“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不可能来自什么贫寒之家。这也就不难解释你和周晋的关系这么僵的原因了。”
顾亦谦带着几分警告的盯着李贤静。
李贤静毫无畏惧的迎上了他的目光。“你也知道,周晋的父亲周名在本届的市长选举中支持的是我父亲,而不是夏谷。夏谷恐怕早就对周家抱有成见了,而你这个夏家养子,恐怕夹在其中不好受吧。”
“你管的太多了。”顾亦谦冷冷的说。他一点也不喜欢李贤静现在这样自以为是的分析。
“哦,这么说来,我们两个人的关系也非常尴尬呢。哇,这个发现可是非常的有趣,不知道我可不可以作为明天的头条呢?周晋和顾亦谦反目成仇的深层原因。这个标题你觉得怎么样?”
“刚才你说你是我的朋友。难道你就是靠出卖自己的朋友才能写出文章吗?”
李贤静笑了起来。“好了,开个玩笑。在没有你的允许之前,我会把这个秘密烂到肚子里的。”
顾亦谦安静的看了她一眼,他拿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后把酒杯安静的放在了桌面上。“别再派人跟踪我了。”他安静的站了起来,没有丝毫犹豫的离开了酒吧。
李贤静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直到他消失在了门外,她才不甘心的收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