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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四伯伯的发家史(一)

四伯伯本名谭桂豹。

宗族里他是“桂”字辈。“豹”取自《周易》,“君子豹变”,是长辈对后辈的美好祝愿。另一个原因就是刚出生的谭桂豹比起其他婴儿要不可爱得多,“君子豹变”也是希望谭桂豹以后出落成为一个形貌昳丽的男子。

谭桂豹的“豹变”是失败的。

他没能成为一个才德兼备的君子,也没长成一个美男子,却是变成一头人中的“恶豹”。

他在学堂念了一天书就没再去了,坐在学堂里他浑身难受,屁股根本坐不住。乡里有个老人年轻时是个武术大师,以前曾是地方团练的一个教头。他就跑去跟老人学武,老人随便教了他几招谭桂豹很开心。谭桂豹对老人很尊敬,时不时还偷些家里的米去给他,于是老人就收了谭桂豹为徒。谭桂豹跟着学了七年,算是把功夫给学全了。学了一身武艺的谭桂豹就想去外头闯闯。

十四岁他就开始混迹在兰溪三江口。三江口码头林立,每天来来往往的船只在此停靠、修整、装货、卸货。谋生的差事,俯拾皆是。

谭桂豹在码头上找了份修船工的活,因为是学徒挣不了几个钱。在码头上见惯了各种各样的人,但都是穷苦的劳工,谭桂豹的心里凉了一大截,想在这里获得荣华富贵就像是痴人说梦啊。但很快改变他命运的机会就来了,而他的人生也彻底地改变。

码头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聚集着大量河工、船工、苦力,还有走南闯北的江湖中人,这里帮派林立。帮派之间若是相安无事倒也罢了,可一旦发生抢地盘的事那肯定会引来一片腥风血雨。帮派地盘的划分是不成文的,就看哪帮哪派的人多拳头硬了,打得赢别人怕你这地方就没人跟你抢。帮派之间的纷争是私下约定,官府很难管控。

一天修船厂里闯入一伙人并狠狠地揍了谭桂豹的工头。工头是帮派里的人,但船工们不是帮派里的人,船工们出来只是想谋生挣钱的。他们不敢动手只是在一旁苦苦相劝,求那伙人别打工头了,纵是如此也挨了几个嘴巴和遭了几脚踢。

谭桂豹年少气盛,见不得工头被打。他趁那伙人不注意抄起扁担就抡倒了两个人。先是扫到一个打手的小腿骨,那人起不来了,手死死地抓着自己手上的腿骨,嘴巴半张着却痛得发不出声来。另一个更惨,额头挨了一扁担,在一声惨叫之后直接昏了过去。

那是谭桂豹打出名气的一架,仗着自己习武多年他一个人打倒了十二个人。

他是救了工头,可自己也惹上了麻烦。被他打倒的那伙人是杀猪帮的人,杀猪帮是三江口三大帮之一,他们打工头是因为工头不是杀猪帮的人却在杀猪帮的赌场里放高利贷,抢赌场生意。工头放贷的做法也没有得到本帮的认可,帮中无人支持他,原本他吃点苦头挨顿毒打这事情也就结了。谭桂豹的“善举”害了工头也害了他自己,因为杀猪帮的势大,工头让他赶紧离开三江口码头,免得遭人报复。

谭桂豹知道自己的乡里人阿桐,外号“臭人”,是东帮的一个小头目。东帮是和杀猪帮齐名的三大帮之一,东帮的势力是婺江那侧,杀猪帮是兰江那侧,衢江的那头是剩下的三大帮之一的青牛帮。

谭桂豹没走,他去求阿桐,让阿桐去做调解人去杀猪帮求情。这位浑身发着恶臭,一年也洗不了几次澡的人听了谭桂豹的一番说辞倒是一口答应,但条件就是谭桂豹要拜阿桐为师。谭桂豹能用一条扁担打倒十二个人,阿桐觉得他是个人才就想收下。谭桂豹原本是想摆脱帮派的纠缠,但他转念一想,在这三江口没有人撑着实在不行,加入帮派看着也没什么坏处。在码头闯荡的艰辛也动摇了他做人的本分。

阿桐帮谭桂豹解决了麻烦,他成了谭桂豹的又一位师父,谭桂豹正式入了东帮。

当时的东帮头子,绰号“喇叭子”的卢炳彰年事已高,不客气说地就是他没几天活头了。这位东帮大佬有着一张宽大的嘴巴,跟人吵起架来或是骂起人来,宽厚的嘴唇一开一合就像是喇叭,不仅形状像声音也响,气势很是吓人。现在卧病在床的“喇叭子”响不起来了,宽厚的嘴唇耷拉着,面色衰老且憔悴,像是个重病中的慈祥老人。几个“得意门生”是天天去看望他,看着个个孝心可鉴,其实都是在装模作样,他们巴不得“喇叭子”早点上西天。

阿桐嗅到东帮内部几股势力都在蠢蠢欲动。东帮的下一任帮主还不知道是谁,等“喇叭子”一死,为了帮主的位置内部火拼是迟早的事。阿桐知道自己的师父王留成也想当这个东帮帮主,要是能帮他坐上帮主之位,以后阿桐在帮中的声望不言自明。自谭桂豹加入东帮后,他也就不再去做船工了,阿桐让他去看赌场,还分了几个手下弟兄让他调遣。谭桂豹心中有些飘飘然,心想这才是他要的生活。

卢炳彰苟延残喘了大半年终于死了。

卢炳彰的几个“门生”谁都不服谁,这已经是公开了的事。谈是谈不妥了,那就只能打,打得赢的就当老大。再之后的三个月里,冲突断断续续地发生,最后王留成坐上了东帮老大的位置。这三个月中,谭桂豹功不可没,甚至说是“战功赫赫”,他带着自己的几个弟兄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谁不服他第一个带头去打。不仅如此还暗偷偷地壮大自己的队伍。王留成是阿桐的师父,对谭桂豹这个“徒孙”他是格外看重,他没想到一个新来没多久的小伙子竟能为他如此舍生忘死。这份“忠义”让他深受感动,阿桐这个“师父”因此也沾了光,不过他也清楚这和他没多关系,全是谭桂豹的功劳,他只是当了回“伯乐”,发现了这匹“千里马”。

谭桂豹善打,他心肠毒,手段狠,命还硬。不仅外头的人怕他,东帮里头的人也很畏惧他。在三江口这个大小帮派林立的地方拳头比道理有用,谭桂豹也成了东帮的红人,慢慢地“谭阎王”的诨号流传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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