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临时搭建的灶台时,轮值做饭的魔族士兵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抱怨道:“哪个兔崽子说神族军队会进攻这里,害我们白白等了那么久。偏偏又轮到老子准备早饭,真是够倒霉的。”
沉重的脚步声突然响起,他循着声音望去,看见一支神族队伍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迎着初升的太阳,散发出蓬勃的气势。魔族士兵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犹疑之际,神族队伍却越来越近了。当他反应过来,扔下手中的菜刀,寻找武器时,人族士兵和神族将士组成的队伍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到了他的面前。
当闪耀着寒光的利剑不着痕迹地出现在魔族士兵眼前时,他对这名身着普通铠甲的士兵出手如此犀利感到震惊。利剑毫不费力地割断了他的咽喉,他捂着鲜血四溅的脖子,嘴里发出无助而凄凉的呜咽声,绵软无力地跪倒在散发着清新气息的草地上,鼓得圆圆的眼睛看见了沾着菜叶的锋利菜刀。如果没有扔掉菜刀,或许我能活下去,这是魔族士兵的最后一个念头,接着眼中的菜刀消失不见了。
两百名神族将士冲锋在前,人族士兵亦不甘落后,尤其是目睹了挡在前面的魔族黑骑兵仿佛成熟的庄稼被收割似的倒在地上。鲜血和近在眼前的功绩让他们迸发了超乎水准的实力,甚至有人跑到了队伍的最前面与神族将士并驾齐驱。
张魈被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惊醒,匆忙抓起地上的武器,顾不上穿戴铠甲便纵身跃上了马背。当他看见聚集点中的黑骑兵被人族士兵砍翻在地时,未及细想,一马当先冲了下去。副将率领大概二十几名黑骑兵纵马跟上,眼中燃烧着熊熊火焰。
张魈舞动着漆黑的长枪杀进聚集点时,人族士兵正得意地察看倒在地上的黑骑兵,不时对失去抵抗力的魔族将士砍上几刀,捅上几剑。张魈火冒三丈,手中的长枪像吐信的毒蛇似的闯进了正在狞笑的人族士兵。眨眼的功夫十几个沾沾自喜的人族便倒在血泊里,嘴角的笑意化为埋葬自己的挽歌。
几个冲刺,又搠翻了几十个人族士兵后,张魈看见约莫十个身手矫健的身影围了上来,杀戮之心渐渐冷却下来,他慢慢地恢复了理智。等到那些身影靠近后,一股不祥的感觉袭上心头,那些人相貌英俊,像极了神族将士!他环顾四周,看见活着的黑骑兵都被十几个身着普通铠甲但相貌俊朗的士兵围困住,他意识到自己这些人落入了神族的圈套。
张魈和手下的黑骑兵给人族士兵带了巨大的震慑力,他们很想逃离战场,躲得远远的,但荡魔神将的话深深烙在他们心里,又让他们拔不起脚。人族士兵祈祷着魔族黑骑兵不要冲向自己之时,赵翔带领着神族将士逼近了黑骑兵。人族士兵松了口气,胆子大或者立功心切者鼓起勇气随着神族将士慢慢移向黑骑兵。有了带头之人,越来越多的人族士兵了靠了过来,黑骑兵们陷入了重重包围之中。
赵翔率先发难,手中的长剑化身索命的镰刀,一个照面就将一名黑骑兵斩落马下。他看也不看跌落在地的黑骑兵,一个箭步冲向了最近的黑骑兵。那名黑骑兵只觉得一道黑影遮挡住了太阳,挥舞长枪想要刺破黑影,却感觉到晨风正在穿过喉咙,带来丝丝凉意,也带来了死亡。人族士兵看见赵翔砍瓜切菜似的击杀了几名黑骑兵,浑然忘记了他们和赵翔的差距,挤开神族将士,争先恐后地杀向马背上的黑骑兵。
张魈自然发现了赵翔,后者给他带来巨大的危机感,他料想自己在对方手下撑不了五个回合。逃还是不逃?按照炎朗上任之前的魔族战斗风格,张魈宁肯战死也不会不战而逃,但现在不一样了,无论是魔皇还是大将军都教导魔族将士不要蛮干,要动脑子。张魈觉得眼下就不能蛮干,于是大吼一声:“所有黑骑兵冲出包围圈,向赤阳关撤离。”
活着的黑骑兵一愣,这是他们第一次听到己方主将下达撤军的命令。虽然满腹狐疑,他们还是选择服从命令,尽管这让他们感到耻辱。魔族的将士们宁可死在神族手中,也不愿做逃兵。羞愤之情转化为滔天的杀气,黑骑兵辨认出了人族士兵,手中的长枪尽情屠戮围拢上来的人族,瞬间乌黑的长枪变成了暗红色。等到神族将士挤过嘈杂的人族士兵时,五个黑骑兵已摆脱了包围,朝着赤阳关疾驰而去。
赵翔听到奔腾的马蹄声,又斩杀了一名黑骑兵后,将宝剑插在地上,伸手示意拿弓箭来。一把长弓和一袋箭矢送到赵翔面前。他左手握住长弓,右手将五支闪着寒光的箭矢搭在弓弦上,两手同时发力将弯弓拉成满月,右手一松,五支箭矢呼啸着奔向了逃跑的黑骑兵。他将长弓递回到士兵手中,拔起地上的宝剑又杀了出去。远处传来了重物落地的碰撞声和战马的嘶鸣声,那五名黑骑兵没有成为魔族历史第一批临阵逃脱的人,最终死在了战场上。
“聚到一起!”
张魈逼退了凑上来的神族将士,洞穿了几个妄想浑水摸鱼的人族士兵,招呼黑骑兵聚拢到一处杀出去。
赵翔注意到了张魈,冷若冰霜地朝他冲了过去,充盈的杀气让神族将士和人族士兵不由得给他让开了一条路。黑骑兵趁着围困他们的将士迟疑之际,狠狠踢着马肚,战马撞开挡在前面的人族士兵,奔向张魈。
赵翔和靠拢过来的黑骑兵几乎同时到达张魈身边,他视这些仅剩的黑骑兵如无物,一心想击杀他们的将军。手中的利剑仿佛一道白色的闪电,划过长空直取张魈的心脏。千钧一发之际一座黑色大山横空而出挡在了张魈前面。白色闪电刺进黑色大山中,慢了下来,最后不动了。
杨副将全身的力气涌到胸膛,有力的肌肉紧紧地咬住了赵翔的长剑,两只手则牢牢拷住了剑刃,回头喊道:“将军,快走……”
张魈望着杨副将紧闭的牙关,嘴角殷红色的鲜血,睚眦俱裂,举起长枪就要刺向赵翔。瞬间他看清了杨副将眼中的决绝,听到他嘶吼着:“将军,快走,别让我死得没有价值……”
一抹狠决划过张魈的眼睛,他调转马头,两腿用力,战马犹如一阵黑色狂风席卷而去。凝视着杨副将坦然赴死的面孔,赵翔有种熟悉的感觉,握着利剑的右手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杨副将嘴角掀起一丝讽刺的微笑,好像在嘲弄赵翔对敌人的仁慈和心软。赵翔的右手复又充满了力量,猛地旋转了一下剑柄,杨副将的十根手指齐根掉落下来,胸膛上溅起一团血雾。
赵翔收回长剑,一脚把杨副将踢下马背,自己坐到了马鞍上。“你们务必将这些黑骑兵全部绞杀,我去追那名逃跑的魔族将领。”他用剑脊使劲拍打了一下马屁股,战马吃痛,撒开四蹄绝尘而去。
副将有些担忧地看着赵翔远去的背影,祈祷将军大人平安归来。
赵翔接连狠击坐下战马,战马发了疯似地冲刺向前,慢慢地拉近了与张魈的距离。十几个呼吸又过去了,赵翔甚至可以看见张魈身上铠甲的纹理。最后一次催赶战马,他和张魈更近了。
赵翔猛一蹬马镫,整个人脱离马鞍飞向了张魈。张魈闻听身后传来急促的风声,也不回头,竭尽全力舞动长枪挥向脑后。清脆的金铁交击声回荡在张魈耳畔,震得耳朵嗡嗡作响。沉重的长枪被轻巧的长剑压了回去,但长剑的攻势只是略微迟滞了些,仍然朝着张魈的身体劈去。
张魈回转身体,双手平举长枪,再次和长剑撞在了一起,溅起一阵火花。锋利的剑刃距张魈的脸颊仅有三指之隔,他甚至感受到了闪着银光的森森寒意。赵翔的左手也握住了剑柄,双手一起发力,枪杆压到了张魈的脖子上,只要长剑往下移动半分就将切断张魈的喉管。
生死一瞬间,张魈的战马救了他一命。战马吃不住赵翔积蓄多时的力量,前蹄一个踉跄,跪倒在地。张魈趁势滚下马背,堪堪避过了赵翔的致命一击。赵翔落到地上,面无表情地凝望着狼狈的张魈,好像在看一件没有生气而且不感兴趣的物品。赵翔漠然的眼神激怒了张魈,再加上逃生无望,嗜血的斗志在他体内燃烧起来,诡异的猩红悄悄爬满他的双眼。
赵翔踏步而出,灵巧的长剑带着死亡的气息扑向张魈。张魈狂吼一声,双手舞动着漆黑的长枪迎向了赵翔。白色和黑色,轻灵和沉重,生存和灭亡重重撞在一起。黑色没有屈服,它挡下了冷漠的一击,暂时留存下来。
虽然有些意外,但并非不能接受。和魔族战斗过多次的赵翔,自然知晓他们的一些秘密。然而即使对面的魔族将领实力陡然提升了一大截,也只是延缓了死亡的时间而已。赵翔泰然自若地攻向张魈,而后者狞笑着狠狠回应,好像感觉不到碰撞带来的冲击力。
又一次毫不花哨,没有技巧可言的撞击,张魈身不由己地噔噔噔后退了几步,勉强用长枪撑住了身子。他身体微微下弯,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让人怀疑心肺是否会被挤压出来,眼中的红色慢慢消散,呈现出疲惫无神的死灰色。
赵翔冷冷地凝视着丧失抵抗力的张魈,迈开轻缓的脚步,慢慢朝他走去。狂化之力退去后,张魈的双臂酸痛无力,握着长枪的双手不听使唤地抖动着。突起的青筋,溢血的皮肤诉说着他的凄凉,沙沙的脚步声昭示着他的死亡。赵翔不再浪费时间,刺出了冷血而沉重的一剑。张魈颤巍巍地举起长枪,魔族将士明知不敌,也不会束手待毙。
一道银光晃过赵翔的眼睛,他的全力一击被挡了下来。手上传来一阵酸麻,张魈面前站着一个光头男子,手中握着一柄月牙似的弯刀。赵翔将剑柄握得更紧,脸色凝重起来。他打量着突然出现的光头男子,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既然来人救下魔族将领,自然是神族的敌人。赵翔团身而上,剑尖直指男子的眼睛。男子手中的弯刀舞得密不透风,响起一连串如同打铁的声音。赵翔使尽浑身解数,却找不到半点破绽,他的攻势被光头男子一一化解。
久攻不下,赵翔变得急躁起来,长剑化身狂风暴雨,誓要湮没眼前的敌人。奈何光头男子好像大海之中的一座灯塔,任你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
赵翔身后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副将担心他的安危,在剿灭了残余的黑骑兵后带着五十多名神族将士追了过来。光头男子的眉毛皱了起来,他化守势为攻势,凌厉的攻击逼退了赵翔。趁这个间隙,他转身抓起呆愣住的张魈,冲天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