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绸铺满,锣鼓声喧,京城东门的街道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百姓们一个个踮起脚尖,有的甚至将手搭在陌生人肩上,目光投向东城门,那儿缓缓走来的是太子迎亲的车驾。
今日迎亲,是裕国皇帝亲下的旨意,对于太子与即将成为太子妃的顾家千金而言,这场婚宴,无关情爱,只是被迫的服从与接受。
骑着高大骏马,穿着大红色喜袍的人,身姿挺拔,面容温和,他的唇角间挂着亲和的笑容,既没有过度高兴,也没有过度不悦。
只是,那笑,未达眼底。
骏马上的人扫视着两旁的百姓,保持着笑容,迎着正午的阳光,倒是有一番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样子,这,正是裕皇所想要看到的。
伴着敲锣打鼓,十里红妆,不多时,太子迎亲的车驾便已来到的顾府门前。
顾府门前,喜布铺地,大红炮竹的残屑落满一地,顾家老将军顾曲早已恭候太子多时。
骏马旁的侍从把手一伸,骏马上的太子潇洒一翻,衣袂飞扬。
“太子殿下。”顾曲急忙迎接上前,拱手欲行一大礼。
“顾老将军,自今日起您便是本殿的岳丈了,您不必行如此大礼。”太子急忙拖住顾老将军欲行大礼的年迈身躯。
“太子殿下,老夫岂敢与太子殿下相提并论呢。”言罢,顾老将军将衣袍一撩,双膝触地,跪地行礼。
众宾客见此,也纷纷跪下地来,向太子行礼。
“太子殿下千岁。”众人齐声道。
“众位免礼吧。”太子扫视了跪于地下的众人,他的声音如三月之清风,但和煦中又带有一丝威严,那是皇家的气质。
“谢太子殿下。”众人缓缓起身。
太子扶起正在慢慢起身的顾老将军,态度亲和,就好像是普通百姓家的女婿一般扶着自己的岳丈。
对于这样的亲和,顾曲清楚的知道这是不能当真的,于是自起身站稳后,顾曲便向后退一步,以保持身份之别。
“顾老将军,这些年来,您对父皇可谓是尽忠职守,真乃我裕国的虎将,今日,本殿得父皇旨意迎娶您的女儿,真可谓是本殿的一桩幸事。”太子一边向着顾府大堂走去,一边不时回头与顾曲交谈。
“太子殿下说的是哪里的话,思嫣能嫁给太子殿下,才是顾家的幸事,老夫还望思嫣嫁去太子府后,能好好辅助太子殿下。”顾曲微微屈身,始终与太子保持着半步的距离,这样既不算越了礼节,也不会让人觉得太疏远。
顾家人忠于裕国,不仅仅体现在顾家人浴血奋战,沙场杀敌上,还体现在顾家人的行为礼仪之中,顾家人从小便被教育,不可逾越礼数,要注重君臣之别。
顾家人忠于裕国皇室,忠于裕国江山,也许顾家人更忠于他们所守望的这片国土。
“顾老将军,太子殿下娶亲吉时就快到了,还望顾老将军能将顾小姐请出,要不然过了吉时便不吉利了。”一直跟随在太子身边的侍从于庆言看二人并不着急迎亲,他倒有些急了,他可没忘记皇后娘娘的嘱托。
希望一切顺利才好。
“哦哦哦……”顾曲一拍脑袋,“是老夫糊涂了,竟将这等吉时都忘了,太子勿怪,老夫这就叫人去将思嫣请出来。”
顾曲随即召来一位婢女,急忙道:“你快去看看小姐好了没,若好了,快将小姐请至大堂来。”
“是。”婢女行礼后就急忙向后院跑去。
顾府后院,红绸装饰了整间闺房,女子一袭大红绣金嫁衣,繁重的头冠戴于青丝之上,娇俏的容颜动人心魄,樱红的唇妆使女子平添了一分魅惑之态,对镜贴花。
站于女子身旁的男子,一袭暗红绣金竹溪袍,身姿玉立,他的眼中充满了惆怅,眉心也紧紧皱起,似是因为什么事情不得开解。
他是顾府二公子顾泠匀,今天是他的亲姐姐顾思嫣出阁之日,虽说女子出嫁,他一个当弟弟跑来闺房是不对的,但奈何他实在舍不得他的姐姐,所以即使冒着被自家亲爹打断腿的风险,他依旧来了这里,他才不想管什么该死的礼节。
“阿匀,到时辰了,姐姐也快走了,你也快回去吧,否则别人看到里该要说你不懂礼数了。”顾思嫣贴完妆花,转过身来,看着顾泠匀劝道。
“姐姐,你此番嫁去太子府,怕是以后的生活会难过许多,姐姐你可千万要好好照顾自己。”顾泠匀看着顾思嫣,担心道。
两人相对一看,皆是十分不舍,眼眸中渐渐有泪光闪烁。
顾思嫣又何尝不知道嫁给太子不是一桩好事,但她又能如何呢,顾家人,生来就要为皇室所效命,而她唯一的要做的就是——当好皇家的太子妃。
她,生来不由己。
顾思嫣看着顾泠匀,伸出手给了顾泠匀一个拥抱,她想以此让他能够放心,亦是让她自己安心,而她今天唯一的遗憾是没有阿远为她送行,她的这个两个弟弟是她这一生最重要的人。
房外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顾思嫣本以为是婚娶的时辰到了婢女来催了。
“阿匀,你要好好照顾自己。”于是顾思嫣松开了抱着顾泠匀的手,哪知肩头一重,顾泠匀整个已经倒在了她的身上,而她亦觉得自己全身疲乏,似是被下了什么药。
“阿匀,阿匀。”顾思嫣拍了拍顾泠匀的脸颊,呼喊着。
无奈之下,她只能扶着已经晕倒了顾泠匀缓缓瘫坐在地上,她警惕的看向房外,那个脚步声越来越近,就在快要走近房门时,她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与京城东门的热闹相比,城门处可谓是凄凄惨惨戚戚,冷冷清清,寥寥几人行走,就连守城士兵都心不在焉的。
而朝着城内方向驶来了一辆青绸雕花马车,马车的四角都各挂有一串玉刻红铃,马车所经之处,皆闻悦耳之音。
驾驭马车的是一位十五六岁的姑娘,她身着一身大红衣袍,一根红绳将青丝尽数束起,眉眼清秀,眼眸如有星辰,动人心弦。
她一边驾驭着马车,一边同车上之人说话。
“锦姐姐,你就不出来看看,你阔别了十年的京城城墙变成什么样了吗?”驭车姑娘语意轻佻,满满逗弄之意。
“大约还是十年前的那个样子吧!”车上之人声音如雪落青松,细微却有凉人之意。
“锦姐姐,你可真无趣。”驭车姑娘嘟起小嘴,显然对车上之人的回答颇是不满,但她又转念一想,这个地方对于她的锦姐姐来说的确不是什么值得期待的地方。
这个地方,是锦姐姐曾经离死亡最近的地方。
“红凝,我们还是不要耽误时间了,误了太子婚宴可不好。”车上之人并未在意红凝所在意的问题,她现在所想的是能不能按时出席太子婚宴。
其实这场婚宴她本可以不来,但奈何太子所娶之人是顾老将军的女儿,而当年顾老将军曾对她苏家有恩,所以她不得不来。
十年了,她离开这座葬送了她爹娘生命的地方十年了,今天,她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