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斤薄荷叶,半斤金银花……”药店内,汪师傅看着手中的这份材料单,眉头微皱,虽说只有七八种,都是些普通药材店内到还有,就是分量未免大了点,加起来足足有十斤之多。
“姑娘,你这药单……”汪师傅摇摇头。面前二十岁出头的女子闻言惊讶了一下:“不会吧汪师傅,我听大伙们说小镇上就你这药最齐全了,这也不是什么罕见药材……”
“不不不,你要的这些我都有,就是……”汪师傅欲言又止。女子追问:“就是什么?”说着摸了摸腰间的钱袋,听着里面铜钱和银块晃荡作响的声音,心中暗暗祈祷这些药材不要太贵,袋子里面货币不多了。
“有几门药材剩下的也不多,要是一次性开给你的话,就怕到下次进货前其他顾客……姑娘,虽然有些失礼,我还是想问一下你是用这些药材熬药么?虽然我汪某不懂医学,不太清楚治病的事情,但是卖药我卖了几十年,这里面几味药药性相冲还是知道的,如果不加处理直接混合的话怕是会有反效果。我不知道是谁开给你的药方,但是我还是建议你找一个靠得住的大夫多问问再来开药,况且这分量……”汪师傅详细为少女讲明了自己的疑虑,虽说是个商人,但也是个有良心的商人,看少女涉世未深的样子忍不住就想多多提点几句。
“不是不是,我买这些不是熬药的。”少女的头摇的几乎出现了残影。“我有其他用途,只是这分量不能少,汪叔叔你看这些药材也都是一般的药材而已,卖给我下次再多进点就行了好不好嘛!”少女做出楚楚可怜的样子,对店主的称呼也由师傅变成了叔叔。
见对方还有犹豫,少女问清了价钱后拿出两倍的财物放在药店的柜台上,汪师傅终于痛快地将药材卖给了她。
少女拎着大大的两包药,开心地走出药店,返回镇西北方的客栈。钱财乃身外之物,至少这些金银铜钱对她来说并没有太过于重要的意义,够花就行,所以即使用两倍的价格买回这堆药材少女也毫不心疼,这么一来材料终于是凑齐了。
少女长得落落大方,芳龄二十,名为许苏。并不是本地人,虽然这些年来都住在不远的地方,现在无依无靠一个人活着。曾经有一个亲人是她的师父,可惜在半年前病故,独独留下许苏一人还留存于世。
自己是一个孤儿,从有记事的印象起许苏就这么在内心中告诉着自己。很小的时候自己是在一家大户人家中当丫鬟,似乎是因为他们收留了还是婴儿的自己,对于自己的身世那家人也不知道。收养是收养了,日子过的好不好就是另一回事。在许苏十岁那年,老爷邀请了几个重要的客人来府上,在添茶倒水时不小心打碎了客人放在桌上的一枚价值连城的玉佩。虽然客人大方地表示了没事,老爷当时也没说什么,但是在当晚的后院里,几个下人拿着棍棒几乎是往死里地打着身形瘦弱的许苏,说是给不懂事丫鬟的教训。如果不是那个人出现,说不定那天许苏真的就没命了。他一袭青衫,脚踏飞剑,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院子的半空,看见已经奄奄一息的许苏,袖袍一卷,把几个殴打她的仆人全部扇飞到墙上,将一颗珍贵的丹药喂进了这个小女孩的嘴里帮她稳定住伤势,带着她直接去这户人家的主人面前对质。具体的情况因为许苏已经被打得意识模糊并没有太深印象,后来听这个青衫男子讲,闹得很不愉快,他留下两锭银子赎走许苏,没管其他人态度,强行带走了她。
男子的名字叫墨松,他让她唤他一声师父,但她更愿意叫他墨墨。
似乎就为专门救她而来,此后两人游历了没多久,在一座山头隐居下来,山名为青苍山,是西秦国红冉州西南方向一处偏僻地点而已,谈不上人杰地灵,倒也山清水秀。
他教她识字,他教她弹琴,他为她作画,他让她做饭……她愿意跟着他学习,也愿意陪着他身边,但是她最想学的,他却一直没有交给她。
她一直记得,墨墨是个修仙者,那天他救下她的时候就是踏着飞剑而来。但是和她生活在一起后,她几乎没有看见过墨墨用过什么仙法,也没和什么人往来,连那把剑也被钉在了木屋后面的石壁上。
他给他最爱的徒弟讲外面的故事,有苍生也有鬼神,他还时不时隔几个月带她下山去附近的村镇采购必需品,更远一点的城市,也有带着她去过两次。他们开垦了几亩良田,有耕种也有打猎,没有修仙者那般逍遥自在,如同每一个平凡的人一样普通,平淡。学习,耕种,在这样的朴素环境里,许苏在一天天长大,每天屋顶升起炊烟之时对她来说就是最安心与幸福的时间。
没有同龄人陪着她玩耍,能够聊天的只有师父和山间的飞禽走兽,师父时不时会下山一两天,带回新的物资,这些时间内就只能自己一个人渡过。每一次她都会害怕,会不会师父某一天走了就不会回来了,越是长大,这种想法越是深刻。
师父是个好师父,时而温柔,时而严厉,教导自己功课的时候严厉无比,但是平时休息的时间,就是亲切和蔼的墨墨。
十六岁那年,师父将许苏唤到了他的身边,决定传授她修仙方面的知识。
“你和他们不一样,他们的一辈子也许就只能困守在出生的土地上,但是你可以去很远很远的地方,见识很多他们一辈子也见识不了的事物,而这一切都因为你的身上具有灵根。”师父给他唯一的徒弟描绘了一个美好而广阔的未来,但是那天许苏是流着泪入睡的,只因为师父的那句:“我陪不了你几年了,以后你自己一定要坚强。”
师父就是生活的全部,许苏不敢想象没有师父的日子,她撒娇,哭闹,都不能从师父口中套出一丁点的话语,只知道师父一定会离自己而去。他变得比以前更严厉,只是为了督促自己好好用功,练剑摔倒擦破皮得到的也只是一句:“这么大人了,不能哭!”但是在以前,要是摔倒了,师父会把自己抱在怀里哄着:“不哭不哭,有师父在什么都不痛了。”
师父是想让自己快些长大,然后就不要自己。说不定在师父这些年间,背着自己偷偷找了个师娘,甚至之所以现在还留在自己身边,是不放心这个长不大的徒弟而已。
十七岁,师父教的功法自己不得要领,迟迟不能进步,让师父大发雷霆了一次。许苏越来越觉得,师父是不想要自己了。
一日练剑,因为心不在焉数次失误,许苏被师父再次严厉地批评。许苏一边撅着嘴,一边继续练习着枯燥无味的剑法,还在心里想着以前那个和蔼的墨墨。
严重的走神导致一脚踏空,本就站在小溪上大石头上面练习稳定性的她直接跌坐在水里,被湍急的水流带着直接向着十步开外的悬崖边而去。她感觉到自己被水推着前进,但是走神严重迟钝的思维没有让自己做出有效的反应,她看见墨墨正不顾一切地向着自己跑过来,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时候,人已经顺着悬崖边缘,朝着百丈深渊下跌落。
师父,我真不是故意的……只来得及在心里说上一句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