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路山继续说着,“她现在就要毕业了,马上就要走上这一条路。”
吴路山问:“你说,是不是一条不归路?”
周仲眠看起来不甚在意,“吴老,不归路也可以拐弯的。”
吴路山笑,“你这是拐弯了?”
“情况不一样,抱负不一样,什么一生襟抱不曾开,我用不着一生去投入我那襟抱,我这后面的日子,不奢望做什么大事儿。所以,您说我是拐弯了,我这就算是拐弯了。”周仲眠开了桌子上的酒,倒了一杯,递给吴路山,问:“喝不喝?”
吴路山眼中些许苦涩,“你被扼住喉咙,我也被扼住喉咙,这不就是现状吗?”
“所以我拐弯了,准备试试其它路。”周仲眠喝了口酒,度数不太高,“我今天可不能陪您在这儿一起哭出来,我也不准备哭。”
吴路山说:“你小子,打着都哭不出来,就被我说两句就能哭出来?那明显不可能啊。”
周仲眠道:“吴老,张清夏我没接触过多少,所以您这个托付我真的帮不了。”
周仲眠直接把话挑明。
吴路山挑了挑眉,“不是托付你,是让你提醒着她点儿,我作为一个导师,也作为十二年前,不负责任发文的记者,我对她的歉疚是一直都在的。”
周仲眠背靠在椅子上,从他这个角度,透过窗看去,能够看到外面的天色,夜幕四合,能看到简单的几个星子,挂在天上。
“吴老,我没法儿评判十二年前的那件事儿,十二年前谁都没法儿做任何弥补,十二年前谁也没法儿去替她说出任何话,任何发声,都被淹没在大多数的洪流中,剩下那极小部分的挣扎,都是徒劳。所以,我没有继续做社会新闻,我转了战地,那里比这儿更真实。”
“血肉,枪炮,生死,仁慈,杀戮。在那里比比皆是,只不过,处在和平中的人用另一种方式杀戮,处在战场上的那些人要更简单一点儿,只需要抱定念头,是为自己的家国而战。”
“可是不是在战场上的那些人,念头不一,标准不定。”
周仲眠说完了后笑着看向吴路山,“吴老,张清夏当年自己经历过的事情,我想她应该不会让那些东西在自己身上重演的。”
吴路山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终于没有再说些什么。
两个人平静的将饭吃完。
周仲眠和吴路山吃完饭便离开,周仲眠道,“您怎么来的?”
吴路山和周仲眠往外走着,吴路山说,“电动车,没敢开车。”
周仲眠道,“我骑单车来的,正好,都喝酒了。”
周仲眠目送着吴路山骑电动车走了之后,扫了辆单车,悠悠哉哉的吹着口哨。
时隔那么多年,如果吴路山就是平白无故的提起来张清夏,周仲眠许多年前的记忆不会冒出来,可是他却见了那个姑娘。
十二年前小小的个头,现在不算低。
脊背挺得很直,脖子很长。
今天吴路山跟他说这么多,无非是想弥补一下十二年前的不负责任的报道,无论吴路山选择张清夏做学生,还是今天话中算是挑明了要他照看一下张清夏,都是想要弥补一下罢了。
可是,天底下无辜蒙冤的那么多,惨死于流氓之口的人那么多,有几个能得到真正的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