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素兮明白,这一次,她在劫难逃。此劫,名为情劫。
陶潜发现,最近他和沈家二小姐沈素兮的偶遇多了些。无论是在光武候的寿宴上,在天善寺的上香时,还是集贤亭的诗会上,总能看见沈素兮窈窕的身影。他总觉得沈二小姐看自己的眼神怪异,但怪在哪里,他总是说不上来。
罢了,多想无益,还不如多花些心思在春闱上呢。
昭明十年。
初春时节,烟雨溟濛,柳枝抽出嫩黄色的芽,在如丝如线的薄薄烟雨中随微风摆动自己柔软的身姿。偶尔几声清脆的雏鸟的鸣啼,一派悠闲的景象。
陶潜一身素衣,身姿翩然,踏一叶孤舟。孤舟停泊在岸边,艄公已经准备起行。他眺望烟波缥缈的河水,目光澄明,好似一幅淡薄宁静的水墨画。
“等等!”一个书生打扮的人打着桐油纸伞跳上了陶潜所在的船。
待看清来者的容貌,明媚的桃花眼,精致的面容,宛如春晓之花,美得不可方物,这是沈素兮。
“沈小姐,你为何到此?”陶潜面色微冷。
沈素兮一顿心虚,跟在男人后面乱跑,实在不算是闺阁女子所为。可是,如果她不任性一回,将来她也只能嫁为他人妇,只剩下会悔恨。
沈素兮支支吾吾好一会,才说:“我,我是来寒山寺上香祈福的,恰巧与陶公子一道而已。”
“是吗?”陶潜明显不太信她的说辞,他再从上到下打量她一番,默不作声,又转身看向舟外。微风吹过他的衣袍,衣袂翩翩,恍若神仙之姿。
艄公轻轻拨动木浆,划出一道一道水痕向后流去。山色清明,草木清荣,空气中有着淡淡的草木花香气息,很是怡人。
到了寒山寺,沈素兮就前往前殿拜佛,而陶潜径直走到后院拜见静慧大师。
静慧大师就是沈素兮之前在窗子里撞见和陶潜一同说话的的那位老和尚。陶潜和静慧坐下,说了些禅语,然后陶潜准备告辞。
他正要起身说告辞,静慧大师别有意味的对他说了句:“公子,回去的路可能会有狂风暴雨,望自珍重。”说完,不忘双手合起,闭上双目,慈悲的念了句“阿弥陀佛”。
陶潜深深的看了大师一眼,点头道谢后离去。
沈素兮在就在外头等得不耐烦了,正担心回到去怎么挨骂呢,陶潜就出来了。她连忙的迎上去,眼神里是满满的关切,“你怎么了?”他一出来,她就发现他平静的眸子里竟然有些怪异。
陶潜早已经学会喜怒不形于色了,但是还是被她看出来自己的担忧,忽然生出些想要逗她的想法。他的嘴角挂上一抹笑,这笑容明亮得让人移不开眼,他微微的弯腰向她倾去,带着让他难以发觉的愉悦问:“你悄悄跟在我身后那么多次,可悦我?”
四目相对,她可以清清楚楚的看到他墨玉似的水润的眸子里映着的全是她惊慌失措的样子。
他离她的脸太近了。他呼出的温热的气息喷薄在她的脸上,一阵酥麻,心跳漏了半拍,几抹红霞浮上她白瓷似的脸颊。她慌忙的推开他,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她的目光闪烁,一副口是心非的模样说:“你这浪荡子,谁喜欢你呀!”
说完,她仓皇的跑走,背后传来陶潜爽朗的笑声。她的脸就像喝醉酒一般,更热了。
回去的路上,他们二人各自占船的一头,不再说话,可是心里都知道某些东西发生了变化。
丫鬟最近发现,她们的小姐最近总是会莫名其妙的笑,好生奇怪,难道是春天到了?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那日宫宴后,什么都发生了改变。
灯火辉煌,照得梨花树下的她妙不可言。本来是出来躲酒的晋王陈煜静静的远望梨花树下沉思的她,一时间失了神。忽然,一个玉树临风的俊秀男子向她走来,她嫣然一笑,竟然将梨花比下去了。
后来陈煜打听,那女子是沈家的二小姐沈素兮。而那个惹她一笑的男子,叫陶潜。两人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
陈煜从小就知道,自己想要的东西就要去争取。再加上他早已经和太子的势不两立,陶家也是太子的党羽。工部尚书沈大人一向是中立派,但是太子已经娶了沈家的大小姐,难免会偏私。如果晋王娶了他的二女儿,朝堂上又会是怎样的格局?
陶潜,和他陈煜抢女人,不配。
这年,陶潜成了探花郎。同月,晋王迎娶沈大人的二小姐沈素兮,以平妻之礼将她迎入晋王府。听说迎亲那日,十里红妆,无尽繁华。
只有晋王知道,成婚那日,当他掀开沈素兮的盖头时,没有女子娇羞的嫣然一笑,而是她的泪流满面。他当即怒了,用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与他平视,威严十足的说:“你看清楚了,今日谁是你夫君。”
她倔强的看着他,一行清泪从她的脸颊划过,泪水在烛火下闪烁着,好一个梨花带雨的娇滴滴美人!如今,她的人是他的了。不,他还要她的心。
陶潜,我要你生不如死!
昭明十二年,太子因谋逆之罪被废,终身被监禁。陶家因为跟随太子谋逆,陶大人及其长子被杀,其余男子被发配充军,女子沦为官妓。
而刚刚被封为太子的晋王,怎么回甘心就怎么放过陶潜。他暗中派人将陶潜送入宫中净身。
呵呵,陶潜,你不是京城有名的才子吗?你不是一身傲骨吗?现在你失了没了子孙根,你连男人都不是,这是最好的侮辱你的方式了。想到这,陈煜越发得意的笑起来。
他迫不及待的将陶潜成为太监这件事告诉沈素兮,他忍不住想看到她流泪和悔恨的模样。然而,沈素兮只是在惊愕过后,失魂落魄的瘫坐在贵妃塌上,这表情,让他气得摔门而去。
本以为沈素兮以后会安安分分的呆在他身边了,没想到当晚一个在她身边服侍的婆子惊慌的跑来说:“不好了,沈夫人喝了绝子汤了。”
陈煜当即被怔住,感觉一把火在身体里烧,气得他的肺都要炸裂。
好,好,陶潜终身没有子嗣,你就陪他没有,真是鹣鲽情深啊!
陈煜一手死死的捏着一个茶杯,当即被他捏碎了,任凭碎片扎破他的手,留下淋漓的鲜血。
而后这几年,他开始冷落她,毕竟他是储君,身边的女人只会越来越多,不会少的。渐渐的,他逐渐开始忘记了沈素兮的存在。
后来,陈煜登基了,他只是封了她一个梨妃。
有妃嫔曾经嘲笑她:“梨妃梨妃,这封号真是好听呢。”梨妃,离妃?这寓意不好。
陈煜在气她,希望能从她脸上看出一抹愠色,但是她只是淡然接受。
有时候沈素兮和陶潜偶然相遇,二人总是远远的避开。陈煜知道,每次他们见面都会很痛苦,那么,陈煜不介意他们更加痛苦。
陈煜故意叫陶潜贴身伺候,故意在陶潜面前和梨妃恩爱,让他们饱受爱而不得的苦楚,只有这样,陈煜才会舒心。
梨妃在宫里过得并不开心,这期间,后妃们百般刁难,处处为难,只有贤妃对她施以援手。
开明二年,梨妃因善妒谋害皇后嫡长子的罪名,赐毒酒。
沈素兮临死前,望着这一辈毒酒苦笑,她还是那么明艳动人,只是那张绝代风华的脸包含苦楚,她说:“愿来世,不再活成一个笑话。”而后,她仰头,将毒酒一饮而尽。
见愁从读心镜里看到了梨妃的爱恨别离,顿时心里百味杂陈,“原来你是要报答贤妃的恩情呀。”
见愁和墨澜打斗的声音引起了保护五皇子的侍卫的注意,见愁只好用紫净瓶将梨妃的亡魂收进去,让墨澜开门迎接侍卫。
墨澜看见愁做好一切,才开门将侍卫放进来。
几个侍卫的头领进来巡视一番,见愁在他进来之前就将那两个昏倒的宫人弄醒。宫人醒后一脸一脸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侍卫,忘记了刚才发生了什么。
侍卫发现五皇子殿下安然无恙,才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