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转瞬即逝,春去秋来,花开两度,碧心湖的荷花也已经被冰封过两回。
按照云止的规矩,是时候该让两个徒儿下山历练了。
临行前,云止特地拿来两把宝剑。其中一宝剑名为纵水,云止亲自授予了墨澜。另一把宝剑名为横山,云止又亲自授予了见愁。
见愁本来想说自己也有佩剑,名为青霜,但只是被自己给弄丢了。话到了嘴边,又想起了“长者赐不可辞,辞之不恭”这话来,只得把话噎了下去。只是这修仙界,两把灵剑认一人为主,这事比较少见,也不知道找回青霜剑后,这两把剑会不会打起来。
两剑合璧,纵横山水,倒是有点意思。
长安城下,瘟疫肆虐。
见愁又化名为鬼柳先生,替一些病重的病重却无钱治病的老百姓诊脉治病起来。天知道她孟见愁当年杀人无数今日却要救起人来,真是怪哉。
墨澜倒是对百姓对见愁的称呼颇感兴趣,嘴角含着讥诮的笑意说:“鬼柳先生?想不到你孟见愁竟然做起了好人来,我真是孤陋寡闻了。”
见愁懒得理他,手里把着病人的脉,还不忘指使墨澜去煎药,语气很是怠慢。墨澜咬咬牙应下,谁叫她现在有正当理由对他呼来喝去呢,暂且记下她一笔,以后慢慢的把债讨回来即可。
鬼柳先生和一名少年郎研制出能克制住疫情的药方,又治好了城里大部分人的疫病,现在的老百姓颇有些迷信,说他们二人是医仙下凡,扁鹊华佗在世。
俗话说得好,人怕出名猪怕壮。树大招风,这世间因果本就该如此。
因为见愁鬼柳先生这命号,不少人慕名而来。这一日,倒是来了个特别的。
只见那人丰神俊朗,皮肤白皙得略显病态,相貌阴柔,有些雌雄莫辨之感。最特别的是他眼角下的一颗泪痣,他本来就脉脉含情的双眼此时更加盈盈欲泣,任谁见了都会生出几分怜悯来。他的声音也是半男半女,可就是动听得很。怎么看都是一个娘娘腔的人,待人接物让人如沐春风,言行举止颇有风度,偏偏让人难生厌恶。
那人的笑,不同于天枢的笑。虽然都很温柔,可天枢的笑很干净而且淡雅,而他的笑七分亲和,三分疏离,带着些许侵略性。
那人带笑向见愁拱手,“在下陶潜,久闻鬼柳先生大名,今日贸然来访,还请见谅。”
那人身后还带了个相貌清秀的小厮,两人的身上衣料华贵,尤其是眼前这位公子哥,身上是上好的蜀锦。能穿得起外藩进贡的蜀锦的,恐怕也只能是凤阙里的人了。
见愁最烦的就是这些客套话,可也不能驳了别人的面子,只能耐着性子说:“陶公子过奖,在下略懂岐黄之术罢了。公子今日前来,莫不是也来看病的,请吧。”她向他伸手,做了个请坐下的动作。
陶潜对见愁的不耐烦毫无尴尬之色,反而轻车熟路的撩起衣袍坐下,在这因为仓促搭建而显得简陋的棚子里,陶潜、见愁和墨澜三人简直是天人之姿,让其他百姓看直了去。
陶潜拉起袖子,露出里边雪白而纤细的手腕,人说皓腕如霜雪,就是如此了吧。
见愁不禁暗叹:啧啧,这人简直比自己还女人呢。(作者:见愁,你什么时候女人过了?)
见愁如果不是怕吓走别人,恐怕已经对眼前的人动手动脚起来。她轻轻的搭在陶潜的细腕上,又默默的观察陶潜的面色、口鼻。几息后,见愁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还不忘给身侧负责看戏一样的墨澜挑了挑眉。墨澜立马心领神会,冲她别有意味的一笑。(几息:一呼一吸,差不多三秒。几息时间,形容时间很短。)
陶潜自然看到的见愁两人的眼神交流,不恼不怒,脸上还挂着淡淡的笑意,问:“在下的身体如何?”
见愁笑了笑,“阁下看起来身体身体康健,实则·······”她快速的扫了眼四周,又把目光锁在陶潜俊美的脸上,只见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她又说,“实则中气不足,气脉虚浮,五腑亏损。这心上的病,早已郁结于内,危矣,恐怕在下无法为阁下治这病。”
陶潜身边的小厮已经带着薄怒,声音尖细,“胡说!我家公子身体康健得很。我看你分明就是沽名钓誉,恐怕是个庸医罢了。”
见愁对着尖酸刻薄的话语没半点怒意,“是不是沽名钓誉,你问问你自家公子就知道了。”
陶潜坦然的朗声一笑,斥退了身后的人,“是在下疏于管教了,还请先生海涵。来人啊,”他朝身后一喊,脸上,不怒自威,“恭请鬼柳先生及这位公子面圣。”
见愁二人早就猜到了陶潜的来历,但是他的用意却无法猜测。
来不及惊讶,见愁肚子里已经憋了火气。
呵,这人是打算把人绑去宫里吗?也忒小看人了吧。
见愁掌心凝结一股真气,墨澜却一把抓住她的手,用隔空传音对她说:稍安勿躁,别忘了师父教导我们不要和凡人冲突,更不得用仙术对付凡人了?
见愁讪讪的收了手,心虚的摸了摸鼻尖。你不说,我差点就忘了呢。
以前来挑衅见愁的人,一旦让她很不爽,她就会能动手绝不动口,把人打趴下再说。
陶潜礼貌的向二人做出一个请的姿势,嘴角勾起一个漂亮的弧度,“先生们,请吧。”
见愁是头一回让人用舒服的软轿让人扛进宫里。她细白的手指微微撩起帘子的一角,看着周边的景象以一定速度往后移动,叫卖的小贩,商品零落的小铺,稀稀拉拉的客人,皇城脚下,本应该一片富庶,一场瘟疫便成了这幅样子,真是让人惋惜啊。
下娇子时,陶潜已经已经换了一身紫色鸟纹锦服,带着一干人等朝他们走过来。就连禁军统领也要恭恭敬敬的喊他一声“陶公公”,可见此人地位不一般啊。
此人若不是身体残缺,凭此容貌和气度,定是“翩翩我公子,机巧忽若神”,得叫多少闺阁女子暗许芳心?见愁越看陶潜的脸越觉得他有气韵,也对他越发可惜起来。
墨澜不忘挖苦她,“别看了,再看人家也不会是你的。”
见愁侧头瞪了他一眼,自顾自的向前走。
陶潜带着见愁二人去到了太后的慈宁宫。
进到殿里,一行人不忘向前面一位衣着华贵的老妇人行大礼,“参见太后娘娘、贤妃娘娘”
见愁和墨澜只是行拱手礼。仙家的傲骨不予许他们随意为凡人臣服。
看到见愁二人的礼仪,太后明显不满的把眉头一皱,多年的教养让她硬生生的忍下这口怒气。
这太后也算保养得当,约莫四十多岁的模样,含威不怒,瞧着也算半老徐娘,可见年轻时是何等美貌,可眉眼间有一丝脂粉都有掩盖不了的疲惫之色。太后身边的年轻貌美的夫人应当是贤妃了,贤妃看起来也是蔫蔫的,不大精神。
陶潜和悦一笑,“奴才已经把人带到,改回去向陛下复命了。”
太后对他的脸色更加不善,直接表现出自己的不满,“下去吧。”连贤妃这等看起来温婉端庄之人,看陶潜的眼色也有些厌恶。
陶潜下去后。太后略显疲惫的抚额,轻叹一声,又端坐起来,正色道:“哀家命你们来,就是要你们医治五皇子的病。五皇子是陛下唯一的子嗣,其中的轻重,尔等可懂?”
见愁和墨澜一同行礼应道是。
“贤妃,”太后侧目看了眼身旁端坐着的妇人,“你带他们去咸乐宫替五皇子看病吧。”
贤妃朝她福了福,应声是,便领着见愁一干人去了咸乐宫。
到底是什么奇难杂症,竟然连宫廷御医都治不了,有意思。见愁来了兴趣,跟着贤妃到了咸乐宫,宫门却紧闭。贤妃解释说:“五皇子身子弱,吹不得凉风。”
生病的人不应该多透透气才好得快吗,这岂不是逆其道而行之?难怪这五皇子病了这么久都不曾好。见愁腹诽。
宫人打开殿门,一股诡异的阴凉之气扑面而来。见愁和墨澜皆是一愣,而后心有灵犀的互相对视一眼,才跟着贤妃入内。
上好的绢纱帘子微微浮动,就连八角宫灯里的烛火都舞动摇曳,明明看起来正常得很,可莫名的胸口感到很压抑。
见愁掀开帘子看了五皇子一眼,一时间震惊得呆滞。
这小孩七八岁模样,长相可爱秀美,可见长大后定然是美男子一枚,但是本应该鲜亮活泼的小脸此时却成灰败之色,嘴唇浮白干裂,额头上还带着些细汗。见愁眉头微皱,觉得这孩子分明像极了·······韩言。
韩言,那个执着的少年,被韩家束缚住不能自由高飞的少年。
墨澜察觉到她的不对劲,用手指敲敲她的肩膀,示意她该回神了。
见愁回了神,方觉得自己失态了,连忙带着墨澜告辞,说是这病有些复杂,她先回去开点药调理一下五皇子的身体,贤妃一听,无神的眼睛终于带了点色彩,忙说:“若是需要什么尽管开口,本宫一定尽量满足。”
见愁二人行礼后便由几个宫人领出去了。
出门走了几步,见愁就用隔空传音说:这五皇子气息微弱,周身阴气重,怕是惹上什么不好的东西。
墨澜侧目瞥了她一眼:孟闲,你有事瞒着我。
见愁躲过他锐利的目光:胡说!别疑神疑鬼的,走了。
他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秀眉微皱,跟了上去。
见愁去打听些东西,后来发现,这深宫秘辛,还真不少,对一些宫人威逼加利诱,竟然问出一箩筐。
听说,三年前梨妃薨逝后,宫里便怪事连连。皇长子被淹死了,二皇子病死,嫡子三皇子摔死,四皇子、六皇子接连去世,只有五皇子半口气吊着。诸位公主们病的病死的死,就连怀孕的后妃们也会无故流产;还有,听说陶潜和皇帝有一腿······真是怪哉。
看来又要有事情做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