汹涌的暗流将二人卷走。冰冷的水刺骨,让人战栗。水不停的灌入鼻腔和耳朵,窒息的死亡的恐惧感盘桓不散。见愁死死的抓住墨澜的手,生怕和他冲散一般,但更多的是无助。莫名的让她想起了在忘川河溺水时的那种感觉,是压在她胸口的巨石,让她难以呼吸。
墨澜似乎很不喜欢别人这么抓住自己的手,眉心微皱,本来想甩开她的手,不知怎的又作罢。
忽的,墨澜默念一个诀,一个巨大的泡泡把二人包围起来。
明明只是个小小的空间,却给了她喘息的机会。
墨澜瞥了一眼在自己身大口旁喘气的女子,不禁有点奇怪,如此胆大包天的女子竟然怕水?
他天生拥有控制水的力量,那是那个人赋予自己的力量。他恨那个人,可笑的是自己关键时刻还是要靠那个人离开这里。墨澜自嘲的一笑,一抬手,想引导水流将二人送上岸去。可是暗流在感受到他的力量时,更加澎湃汹涌了。一个劲儿的把承载见愁二人的泡泡往水底更深处送。身旁的景象黑得瘆人,但仍然感受到在碰撞坚硬的岩石的震动,直到冲破一个狭口,把泡泡给挤破了,见愁和墨澜就被这个小小的洞口给一股脑的“吐”了出来。
见愁感觉身上又湿又冷,身上的鸡皮疙瘩早就立了起来。头发湿湿的贴在身上,让她很不舒服。嘴唇因为寒冷再加上在水里泡久了已经有点白到发紫了。见愁微颤着从地上爬起,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原来青石崖下内有乾坤。一个宽敞的石洞,里面亮如白昼,可却界限分明,一半是冰的天堂,另一半是火的炼狱。很不幸,见愁就在火这一边,墨澜则在冰的那一边。
见愁企图从火这一边走到墨澜那一边,熟料被一个无形的屏障给阻挠了。“嘭”的一声,见愁的脑门被撞了一个包。她吃惊的摸着这个无形的屏障,眉头微蹙:到底是谁想困住他们,或者是想杀死他们。
墨澜显然也发现了这个障碍,神色凝重道:“这是个结界,更确切的说是冰火大熔炉。就如一个大的炼丹炉,冰火就像阴阳两极,只待被调和。”
见愁不敢相信似的说:“你的意思是我们很有可能会被别人练成丹药?”
墨澜点了点头,算是默认。而后他又极难得的安慰她道:“不必担心,先静下心来打坐,不要被扰乱心神,否则真气容易被抽走,然后走火入魔。”
话音落下,二人盘腿坐下,静心打坐。见愁这边烈火燃烧,灼得发烫,豆大的汗在她的额前凝结,而后顺着脸颊滑下,汇集到下巴上,在滑落到她的衣襟里。而墨澜这边的情况则截然相反。霜雪在他的眉间凝结,寒冰渐渐的爬上他的身体,妄图一步一步的冻结他的身体。
隐隐约约间,好像有人在叫她。
“阿闲,阿闲·······”
这声音好生熟悉,见愁猛然睁开了眼,扫视四周,一道熟悉的身影在妖冶的烈焰中。
一刹那间,方寸大乱。
“黎静臣。”她嘴唇吐出这三个字时止不住的颤抖,瞳孔因为惊愕瞬间放大,眼睛都不眨的直直盯着火焰中的那个人。她从地上站起,双腿虚浮的走到黎静臣的面前,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生怕下一瞬她就会把他给吓跑一般。
见愁难以置信的问:“黎静臣,原来你没有死啊。”语气里除了意外还有掩饰不住的喜悦。
黎静臣在明晃晃的红色焰火中笑得妖娆,他一步一步靠近她,伸出冰冷的修长的手抚上她的脸颊,眸子里分不清是深情款款还是深不可测,“是啊,我的阿闲还在,我怎么敢死呢。”
见愁这边的状况墨澜无暇顾及,因为他也自顾不暇。
一只纤细如玉的手从墨澜的身后向上抚摸逗引着,从后背到肩膀,再到胸膛。在这冰天雪地里里,这无疑像一把火,想要吞噬掉他的火。
正在闭目凝神的墨澜蓦的睁开眼,一把抓住这只肆意游走的手。他的眼眸里全是戾气,因为愤怒他的牙齿咬得咯咯响:“何人放肆!”
“澜儿忘了,是姐姐我呀。”声音清脆乳莺啼。
墨澜听到这个声音明显一愣,转身望去,竟然露出了颇为吃惊的表情。
眼前这个女子眉目如画,双目含情,螓首蛾眉,举手投足间是说不尽的优雅与慵懒。
“你不是我姐姐!”墨澜抓住她的手紧了几分。
眼前的女子被他的气势给怔住了一下,随即又恢复柔色。她的脸更加大胆的靠近他的脸,眼神毫不避讳的与他视线相交,“对了,我们又不是亲生的姐弟,我当然算不得你的姐姐了。从今以后,我只是青璃,你的青璃,好不好?”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此时却魅得他心痒难耐。
黎静臣抚摸她的脸颊,突然用力的用自己的额头低着她的额头,逼迫她和自己对视,话语里是像淬了毒一般的温柔,“阿闲,你再也不要把我抛弃在这里好不好?我一个人会很孤单的。”
烈火蔓延到她的裙角,她却浑然不觉。
或许是受到了他的蛊惑,见愁双目失神,呆呆地应了声:“好。”
旋即如遭霹雳。
不对,他的感觉不对。无论是黎静臣还是湄浅,他们都忍不住对她冷嘲热讽,眼前这人的感觉不对。
倏地,见愁的杏眸又恢复了灵动,她嘲弄似的一笑,立马从头上拔下根簪子猛然向眼前人刺去。
“黎静臣”化为泡影消失不见。
墨澜有点失神的看着眼前这张朝夕相对了一百多年的脸,忽的有一点悲哀。
面前这位自称青璃的女子莲藕似的双臂环上了他的脖子,脸上是明媚如花的笑,“澜儿,我知道你的心思了,你高兴吗?”
墨澜将她推离自己的怀抱,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讥诮,“怎么办好呢,连一个不算东西的东西都看出来我的心思了,你怎么就那么笨,怎么就不懂呢。”他的话好像是对她说的,又好像是自言自语。
不待“青璃”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一只手已经贯穿了她的胸膛。
她瞪圆了漂亮的眸子,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墨澜嘴角挂着讥诮的笑,眼神却无害得很,他凑近她的耳朵说:“你恶心到我了。”
“青璃”也化作碎片散开。
经过这样的幻境,见愁和墨澜的心情都很糟糕。
所以两个人都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墨澜分析眼前的形势,说:“想要离开这个鬼地方,我们要合作。”
见愁挑眉,“怎么合作?”
墨澜扫视了周围的环境,说:“一般极寒,一半极炎,刚好对应了我们的属性,我练的是严冰诀,而你的是天火诀,正好互补。”
她思考了一番,觉得略有不妥,“为何不是我的火对应寒,你的冰对付火呢?”
他胸有成竹的笑了笑,“你听过物极必反、过犹不及吗?”
见愁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这个山洞只有这么大,如果是承载过多的力量,那么作为承载体的山洞的平衡就会崩塌,牵制住我们的力量就会变弱,然后我们就可以逃出去?”
眼前的少年会心一笑,“聪明。”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见愁和墨澜使尽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有让这个结界撼动半分。二人咬牙坚持,真气凝聚到双手最后一击,这无形的屏障像玻璃碎掉一般裂开的花纹,最后花纹生长蔓延,直至彻底破碎,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屏障碎掉的同时,山洞外的水又涌了进来,势如破竹、来势汹汹,湍急的水流顺势又把二人冲到洞外。
见愁和墨澜趴在水流浸泡的粗糙鹅卵石上,大口大口的吸气呼气,死里逃生的感觉还挺不赖。
忽的,一双白色绣着金色云纹的鞋出现在二人跟前。
他们抬头一看,皆是一惊,急急起身行礼,“见过大司命。”
其实见愁觉得大司命无恒最可怕了,每次见到他都像老鼠见到猫一样。
无恒只是淡漠的扫了他们一眼,“主君叫你们到沧澜殿一趟。”
见愁和墨澜相视一眼,皆是不解,但还是跟了上去。
行至一处偏殿,一位少司命吩咐了下人端了件干净的衣服叫他们换上,然后再把他们带到沧澜殿里。
衣裳是淡绿色的,上面的花纹虽然简单,但是意义非凡。
大殿之上,云止端坐在主位上,一身月白色锦袍显得他不染纤尘,白玉冠将他墨发挽起,身后墨发如漆。他的双眸闪烁着亘古幽谭的光芒,深不可测,却有清澈动人至极,只需一眼你便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他的皮肤很白,类似于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身体清瘦颀长,但并不让人觉得虚弱,反而有种要乘风归去的美感。眉间一点朱砂,给本来就俊秀无双的容颜增添几分血色。
美人如斯,无语可言述,世人无可比。
大殿里,琅嬛仙府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都来了,站在大殿两侧。
见愁二人一进来就向云止行大礼。“拜见尊主。”
“免礼。”云止的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温度,“你们二人的表现本尊已经在窥天镜里看到了,乾坤洞里的障碍便是本尊对你们的考验。从今以往,孟闲、墨澜便是我云止的徒弟。”
听到云止的决定,见愁二人皆是又惊又喜,连忙跪拜:“是。弟子孟闲(墨澜)谨遵师命,不负师恩。”
其实在来的路上,二人已经猜到了些什么,但是从他亲口说出来,像是无上的尊荣,隐隐的激动涌上心头。
殿内其他人恭贺声震天。
“恭喜尊者。”
“恭喜少君。”
在众多恭喜声中,见愁抬头偷看了一眼座上美得不可方物的清冷男子,又快速低下了头,若有所思。
你高高在上如云,我卑微如尘土,今日,你我是否又更近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