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悦轻轻一叹,抬头看着伊然道:“都来了,西国那边怎么办?母后怎么办?斐家怎么办?父皇将他们送来,怕也是铁了心要在这一次出使中除掉我们,一箭双雕,既除了我们,也搅乱了这天下,真是好计谋啊。”
伊然一怔,半响后才问道:“小姐,难道你们都不是陛下生的不成?”
“当然不是。”慕容悦沉声道。
这回伊然当真是傻了眼了,当朝太子殿下竟然不是陛下亲生,这……这……
“我是我母后生的,你见过男子生孩子的吗?”慕容悦莞尔一笑,斜了伊然一眼。
伊然有些无可奈何的看着慕容悦,骤然响起她好像是很久没有开玩笑了,每天都是活在这看似悠闲又十分紧张的生活中。
两人闹了一会儿,慕容悦便又睡了。
苏年锦说睡眠有助于她的身体恢复的更好,给她喝的安神茶中总是放了一点睡眠药,而那安神茶又十分符合慕容悦的口味,用完膳后总是要喝一杯。
再过了几日,这行宫便是不如从前安静了。
暗卫们几乎是日夜交替的守着,苏年锦的精神也是格外的集中。
期间行宫的主殿,云王居住的曲扬殿遭遇了四次袭击,而慕容悦的金桂院是半丝动静也没有。
为此苏年锦是更加的紧张了,每日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守着慕容悦,几乎每个夜晚都和伊然宿在慕容悦的屋子里。
这几日,慕容悦几乎是能够自由走动了,见着苏年锦这么紧张,不由的笑他,“要被刺杀的是我,你却比我还紧张,让我都有些以为我才是你,你才是我了。”
“若是可以,我也愿意。”苏年锦凝着她,微微一笑。
若真可以,这些事情,他都愿意为她背负,让她一世无忧。
伊然走了进来,迟疑的看苏年锦一眼。
“什么事这么下不定决心?”慕容悦问道。
“青涯求见。”
“请进来。”
伊然虽然犹豫,见苏年锦没有说话,也就出去了。
慕容悦站在桌案旁,桌上的画纸上画了一只雄鹰,手拿狼毫看着画纸也没有落笔,而是淡淡道:“真是厉害,我的人都会看你的脸色了。”
苏年锦一僵,手中的书不由得落下去了几分,温雅道:“你在病中那几日,我怕他进来再次扰了你,便让他们阻拦他进来,也幸好,这几日,他照吃照喝却没有来找你,你知道的,心病难医,你若真的再次被他气的吐血,我怕也是回天无术,只要能让你安然无恙,别说不让一个青涯见你,就是让我毁了这天下,我也在所不惜。”
慕容悦睨了他一眼,垂下眼去,继续画着自己的画,却是久久没有落笔。
苏年锦见她不说话,自然是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屋子静静的,一目了然的简单摆设,两个炭盆烧着,很是温馨。
屋子外,伊然一个劲的嘱咐青涯,“你不要再说一些混账话气着小姐,你应该知道,小姐这几日的处境,若是她再病了,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遇到紧急状况怎么办?”
青涯瞟了她一眼,不语。
“好歹也是小姐救了你,你已经恩将仇报了一次,你这次就稍微有点善心,做一次好事。”
进了门,苏年锦自动退了出去。
这青涯虽然性子冷淡,桀骜不驯,却也不是那种恩将仇报的人。
慕容悦对伊然使了一个眼色,伊然瞪了一眼青涯关上门退了下去。
屋子里就剩下两人,青涯走到慕容悦面前,看着桌案上的一幅画,露出一个讶异的笑容。
这画风,苍劲有力,又有女子的温婉,与胧月的画风很是相似。
慕容悦将最后一笔收了尾,一副雄鹰翱翔在天空出现在眼前。
青涯却是一眼便注意到了它的眼睛,沧桑孤单,如苍空之上的瞭望,一望无际的的寂寥。
这样的眼神,他曾在胧月的身上看到,她那时候刚落了胎,在楼阁修养的时候,站在楼阁后山的悬崖上,望向那苍茫大地,便是这样的眼神。
青涯的手缩了缩,眸中露出一丝犹豫。
“我以前认为,雄鹰,无论是在哪种天气,哪种环境,都应当是自由飞翔的,奔向自己所向往的天地。可是现在啊,雄鹰是孤独的。”慕容悦吹了吹画面,淡淡道。
青涯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只是看着,没有说话。
慕容悦收拾好了,抬起头看着他,问道:“说吧,来找我什么事?若是想走,那就尽管走吧,若是想要去刺杀季亦淞,那还是甭想了。”
“为什么?”青涯看着她的目光格外复杂,沉沉道。
只因我是卫胧月,那个你陪了许多年的卫胧月。只是这话慕容悦说不出口,也无法说出口。
“季亦淞本身便是武艺高强,身旁的暗卫众多,并且皇室只剩下他一个直系,在这个时候若是再出点意外,这南国怕是就要亡了。”
慕容悦从案桌上离开,走了中央的桌上,桌上更好是温热的茶,倒了一杯给青涯,让他坐在对面。
“生命是可贵的,你这一条命是很多人都付出了情感的,是胧月救回来的,是莲清用清白换回来的,你要是真就这么不清不白的死了,就是辜负了这么多人的希望。”
青涯坐在她的对面,握着茶杯的玩弄着,一口都没有饮,听着她说到胧月的名字,眼中的那抹犹豫瞬间变为了坚定。
“你认识胧月,是吗?”他轻声问道,眼眸中有一抹期待。
“嗯。”慕容悦应了一声,她,应当算是认识的吧。
“你的画风和她的有些相像,有许许多多的细节,你们两个都有着惊人的相似,即便你们外形不一样,可是我总是在你的身上看到她的影子。”青涯微笑着,看得慕容悦心中一跳,就如看到当初他武功有精进的时候在她面前炫耀的样子,也是这般的灿烂无瑕。
这样的他,应当才是最好的,不是吗?
慕容悦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等着他将话说完。
“可是,你难道不知道她是最喜欢季亦淞的吗?即便她死了,他也要享受这一世的孤独,你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嫁给他呢?”青涯突然盯着慕容悦冷声问道,凌厉而泛着杀气的眼神看得慕容悦心中一跳。
“我……”慕容悦愣愣的看着他,却是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我感谢你,感谢你教会我生命诚可贵,这些胧月从来不会直接的和我说,她只会用温柔调皮的眼神告诉我,她需要我帮她打理楼阁,需要我回来,所以我每次都会不断的告诫自己,我一定要完成任务。这几天来,我一直都不曾过来找你,只是不想让自己因为你而乱,不想让你突然插在我的脑子里,扰乱了胧月和莲清在我心目中的地位。”
他缓缓的站了起来,俯视着慕容悦,道:“我知道我杀不了季亦淞,可是当我说我要去刺杀季亦淞的时候,你却那么激动,这些我原本是不在乎的,可是,元冗公主,你知道吗?我可以容忍你喜欢他,却是不能容忍他喜欢你,他的世界,注定只能是孤独的。”
因为为了她更好的修养,苏年锦将她的内力封住了,可是此时对面的那个人那锋利的匕首确实扑面而来,她的内力半点都调动不起来。
他的手中的匕首落在慕容悦的眼里,缓而慢,却是半点都躲避不了。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把匕首渐渐的靠近,看着青涯那张布满复杂神色的脸,张了张口,却是说出说不出来,而是缓慢的闭上了眼睛……
“当。”匕首砸在木桌上,眼前出现一片白影。
慕容悦看着他樱花般唇微微一抿,斜眼一挑,风采更甚从前。
“东方从?”
他抓着青涯的手用力让他将匕首松开,点了他的穴,让他坐在一旁,笑道:“公主殿下对自己的魅力似乎是太相信了一些,若不是本宫来,你怕是要成为这刀下亡魂了。”
青涯一双大眼忿忿的瞪着他,似乎很是讨厌他来打扰自己的事情。
“人家好歹也是救了你,你不要这么恩将仇报好不好?难道你不觉得让胧月知道她那样出色的人教出来的徒弟竟然是你这样狼心狗肺的东西会让她在地下也不得安宁的吗?”他也是不甘示弱的瞪了一眼青涯训斥道,那一身风华堆磊起来的仙人气质被这一叉腰瞬间给消的无影无踪。
“咳……”慕容悦轻声咳了一声打断他的话,感激道:“东方太子,谢谢你救了我,只是你怎么进来的?”
在这一个院子里,里里外外都是信任的人,月树这个暗卫自然不在她的房梁上,所以青涯动手的时候,她才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然而这个院子里的暗卫她也听伊然说过,只能用密不透风四个字来形容,虽然她也知道东方从的武功之高避开这些暗卫是完全没问题的,可是若是要进她的房间,还要不惊动苏年锦,很难。
“飞进来的咯。”东方从面上有一刻的尴尬,立即若无其事的掩了下去,懒懒道。
这话,拿出去骗鬼,鬼都不一定会相信。
慕容悦直勾勾的打量着他,发现他洁白的衣裳上有着一丝小水泥丁,发髻虽然没有乱,可是下面披着的头发却是四处打着结,可见东方从先前的动作之剧烈。
东方从看着慕容悦那一点也不掩饰的不信眼神,学着慕容悦咳了两声,道:“我是估计着你的伤是差不多了,所以特地来找你的。不过这一来就让我救了你一命,说明你是注定该欠我的,所以你现在要还给我了。”
“为什么不从正门进来呢?我想堂堂一国太子来访,我是绝对不敢拒之门外的。”慕容悦浅浅一笑,也学着他扯开了话题。
“谁不知道苏年锦那小子啊,小气的要死。”苏年锦小声嘀咕着,却忘了自己前不久还在人家那里拿了一副珍贵的暖玉棋子,他优雅的坐在青涯刚刚坐的地方,看着桌上那把匕首,想着又教训了青涯一句,“尽做些丢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