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王的脸瞬间阴沉了,闪袖便走,“记得陛下如此不信任臣,臣即刻便走。”
慕容臻脸色一变,虽然痛恨陶王的放肆,却不觉得不说,这也是他纵容出来的,他挥了挥手,道:“陶王,朕不是说你。”
“那是为何?陛下,臣是来禀告事情的,在夜宴上,陛下一而再,再而三的压着臣,如今臣终于有机会了,陛下确实认为臣是乱臣贼子,是刺客。”他仿佛是气急了,有些喘不过气的翻了翻白眼,护卫统领一看,立即扶上去,却是被陶王一推,怒道:“陛下不信臣,臣也不愿意说了,至于这家国大事,臣本来也是没有资格过问,臣告退。”
他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像是柳絮一般,随时都会倒,然而那迸发出来的气势却不得不让慕容臻怔愣。
他今日确实是有些心绪不宁,却绝对不是不信任陶王,这是他的棋子,他虽然想时时刻刻的压着,却绝对不会不信任。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是他的风格。
“好了,陶王,朕今日是被高兴冲昏了头,今日腊八,大雪的吉祥之兆也早早的出来了,所谓瑞雪兆丰年,明年必定是一个好年,如此好日子,你就原谅朕的过失。”慕容臻揉了揉额,软声道。
旁边的护卫统领垂下头,面无表情,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然而心中却是早早的翻腾着呢。
这就是陶王,也只有陶王能够让陛下露出如此的低姿态。
陶王还没有回头,捂着胸咳嗽了两声,似乎是病重的人一般。
慕容臻挥了挥手,对着旁边的护卫统领道:“你出去吧。”
“是。”
陶王看着御书房的门再次关上,嘴角划过一个冰冷的笑容,转眼即逝。
看着他转过身来,慕容臻也是感到欣慰,笑道:“陶王是由何事需要汇报?”
陶王挑了挑眉,笑而不语。
慕容臻却是皱眉,想要再次问出口,冷气突然袭来。
他象征似的往后一躲,然而沉重的椅子却是没有让他躲过,剑尖如期而至的划过他的胸。
鲜血像是受到刺激一样的奔流出来,一瞬间,便是血腥味十足。
陶王站在下面冷漠的看着,像是没有看到一样。
慕容臻的眼睛猛然一缩,有着不可置信,却是张开就要喊,刚要喊出声来,来人已经点了他的穴道。
仿佛也没有至他于死地的念头,一剑过后没有任何的动作。
然而也没有放过他的念头,任由那鲜血横流,一丝要拯救的意味也没有。
来人正是慕容宥,他漠然的看着慕容臻,俊脸扬起一个笑容,弯成月牙的眼盯着慕容臻不住蠕动的唇。
逆子,逆子……
“父皇,不是儿臣要叛逆,而是您从未给儿臣生路。”
“您还记得澈儿吗?澈儿是的皇太孙,您却半丝柔情都没有,他还未出生,您便要至他于死地。”
“您还记得母后吗?她那么爱你,可是你却将她给你的爱生生打碎,让她夜夜以泪洗面。”
“还记得阿悦吗?您的第一个女儿,您却从小将她丢弃,让她险些不存于这个世界。”
“您还记得皇爷爷吗?一手抚慰您的皇爷爷,却被您亲手逼迫,放弃皇位,出家念佛。”
“您还记得吗?您的绝情在您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充分的体现了出来,您有什么资格叫我逆子?”
慕容宥的手拂过他的脸颊,凑在他的耳边淡淡道。
慕容臻却是死死盯着他,那里面却满是仇恨和厌恶。
“儿臣究竟是做了什么?让您如此厌恶?”慕容宥轻声问道,似有不甘。
“他从来都只是爱他自己,厌恶任何一个人,杀害任何一个人都不需要理由,这一切都只因为他想要这些权势,这天下,是吗?陛下?”陶王走了过来,淡漠的脸庞上有着深深的嘲讽和憎恨。
“也是。”慕容宥赞同的点了点头。
陶王拿出一把匕首,在灯火的照耀下明亮的光华若隐若现的划过,手指轻轻的弹了两下,对着慕容臻笑道:“陛下,您从未想过您也会有这样的时刻,是吗?”
他的刀刺入慕容臻的右臂,轻轻旋转,被斩断的经脉的疼痛传入慕容臻的脑海中,虽然被点了亚穴,然那“嘶嘶”声还是传了出来。
“疼吗?”陶王那修罗般的笑容落在慕容臻的眼里,只听得那轻飘飘的声音,“知道吗?臣今日要禀告的是……”
慕容臻心里划过一丝不好的预感,猛然抬头盯着陶王。
见着他抬头,陶王欲言又止,将匕首拿出来擦了擦血液,打量着金碧辉煌的御书房。
“当真是个好地方,就让这个好地方给你陪葬如何?”
其实御书房一般都是议事的地方,可能是慕容臻的喜好,这御书房被装饰的有些像寝宫。
低靡,奢华,自然是样样都有。
顾子美突然跳了出来,仔细的打量了慕容臻一眼,道:“人已经转移好了。”
慕容臻别过头盯着慕容宥,也没有说话,只是从他的眼神中,也能知道那强烈的恨意。
他养了这么多年的猎物,却在这一刻被解放,怎么心甘。
慕容宥点了点头,起身便要离去,说到底是生他的父亲,若是自己真的将他杀了,母后也是会自责一辈子的吧。
嗜父罪名,其中最痛的不是那个儿子,而是那个两难的母亲。
他看着他,那愤怒仇恨的眼神,哪里又像一个父亲。
罢了,从今日起,便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他抬步便走了出去,突然回头道:“父皇,你的暗卫首领已经死了。”
慕容臻的身体一阵抽搐,额头上的青筋乱跳,有些气急败坏。
皇宫中一切都是安静的,没有你死我活的打斗,也没有遍地尸体的烽烟,一切都是这么宁静,然而暴风雨却在这份宁静中慢慢消亡。
慕容宥当真是走了出去,这里的一切都了结了,他们,也应该离开了。
夜色浓墨,万家灯火的照耀下,依旧是暖不了那张冰冷的容颜,他回头看着这个庄严肃穆的皇宫,却只有数不尽的凄凉。
他策马崩腾,匆匆的走到城西的一个小院,那里面的人突然冲了出来,手上长剑划过一道道流行。
“戒备。”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是我。”慕容宥从黑暗中走出来,语气中有一丝释然。
“殿下。”护卫神情一喜,迎了上去。
慕容宥亦是淡淡一笑,神情温和,只不过却是却在瞬间被突然出手,握住了护卫的脖子,冷道:“阁下是谁?”
在慕容宥手中的人面目涨红,使劲的挣扎,却是没有成果,呜咽着,没有一句成型的句子。
夜,越来越浓,天空的黑却是慢慢的转成深蓝,似乎再过不久,是要亮了。
护卫战战兢兢的看着慕容宥,却是无一人敢靠近,而里面,依旧是没有人回应。
慕容宥的神情越来越冷,他也是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究竟是谁?”他低喃着,手中的力道却是没有丝毫的放松,只听得“扑哧”一声响,手中的人不再挣扎了,也再也不会挣扎了。
护卫一惊,有些恐惧的看着慕容宥,没有离开。
里面突然传来一声大笑,慕容宥眼神一亮,将手中人一甩,身形一闪,进入了里面,只看见房间杂乱,看样子是经过一场激烈打斗。
房间的窗口站着一个修长的背影,一身僧袍,在月光的照耀下,更显得圣洁。
“是你。”慕容宥脸色一变,叱道:“你将我母后妻儿带到哪里去了。”
若是别人,他或许可以平静的对待,既然在这里等他,自然是要谈条件的,然而,眼前的人不行。
他此刻的心静,就如那惊雷,又惊又怒。
原以为所有的计划都是完美无缺的,原以为,这一切都会解脱,却没有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却是那只螳螂。
修长的背景转过身来,不是别人,正是普及寺庙的藏庆。
他面容清冷,依旧如以前的那般淡漠,只是却又有一些强硬的气势。
“不是我要带走他们,这是你的使命,作为西国继承人,你又有什么资格隐居,一国重任压在你的身上,你岂能当逃亡者?”
“继承者?我不稀罕,这继承者谁要当便当去,不要落在我的身上便好。”
“举青师伯对你赋予重望。”
慕容宥沉默了许久,他自然是知道举青是谁,然而,他真的不想要再卷入这黄泉之争了,除了永无止境的狠辣和虚伪,这权势,究竟还有什么?
可是,那是他的皇爷爷,那个最疼爱他的皇爷爷,从小都对他有着无尽的纵容,也有着无尽的严厉。
那个从他出生起便对他寄予厚望的皇爷爷,那个在他眼前只是一个普通老人的皇爷爷的厚望,他又怎么辜负?
他闭上眼,眉间川字紧紧的拧了起来,犹豫和纠结形成了一个矛盾体,打成了死结。
在西国边城,少女清脆的声音似乎依旧在耳边响起。
“那皇位可是世人皆想要的东西,你当真不要?”
“不要。”
“舍得?”
“舍得。”
“为何?”
“累了,在父皇的防备和监视下度过这么多年,小心翼翼是我每一天的生活,雅儿被害,差点失去澈儿,这个教训已让我彻底醒悟,若是以前,我还会对那皇位有点点的私心,可是现在不会了,我需要的是安稳平和的生活,一家其乐融融,共享天伦之乐,而是让亲人永远都处在危险之下。”
“那悦儿陪着你。”
他骤然睁开眼,眼底的光芒万丈,照耀了藏庆的眼,眼底闪过讶异,太子殿下似乎从未有这么神采奕奕过?
慕容宥的眼底划过一丝疼痛,若是他的皇爷爷想要见他,又何须掳去他的母后和太子妃,这也是不信任的态度吧。
时过近迁,谁又能是谁的永远的依靠。
“藏庆,那皇位我是当真不会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