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充斥着檀香的气味，谢玉桦手执念珠，坐在古色古香的檀木桌台后虔诚礼佛。
“奶奶，您叫我？”凌小语问。
她知道奶奶礼佛时不喜欢被人叨扰，且一坐就是半天，刻意压低音量。
谢玉桦似乎没有听到凌小语的声音，双目紧闭专心礼佛。
房间里没有多余的椅子，凌小语只能站着等待，一站就是几个小时，等谢玉桦注意到她时，双腿站的有点发虚。
谢玉桦转头，苍老而不是威严的视线投向凌小语的脸。
“你最近跟什么人在一起？”
“不就是董静静她们……”
“听说你在和一个被富婆包养的小白脸鬼混，”谢玉桦截断她的话，直接把矛头对准她，丝毫不留情面，“不知廉耻！”
凌小语大惊。
没想到会从自己奶奶口中听到这样的评价。
被包养的小白脸？
她在心里默念这几个字，疑团很快有了答案。
他哪里有那个本事被包养，还上升不到那个程度，再说哪里白了。
“我没有。”
面对谢玉桦的责难，凌小语没有过多的解释，也没必要解释。
她和他之间并没有做什么越界的事，从头到尾自己始终在用总裁夫人的身份试图与对方划清界限。
之所以到现在还没了断，是因为本应该是她坚实后盾的娘家人从来没有关心过她的死活。
不过，这一点凌小语早就习惯了。
“别忘了你已经嫁进秦家，别让人说我们凌家没教养，我这张老脸丢不起！”谢玉桦的语气越发沉重，听起来相当令人心悸，“马上跟他断绝往来，再跟他纠缠不清的话，凌家没有你这么不检点的女儿。”
听完她的话，凌小语只觉得可笑，她问：“您怎么就认定我跟别的男人鬼混？”
“你弟媳亲口说的，她能撒谎吗！”
果然是她。
凌小语不禁要冷笑出声。
如果说蒋莹君不会撒谎，那这世上就没有说实话的人了。
但在凌小语和凌言之间，谢玉桦素来偏向后者，再加上蒋莹君两面三刀的功夫做的极好，唬的凌家人各个都把当她成准媳妇，地位早已逾越自己。
凌小语看着祖母的脸，觉得挺寒心的，叹了口气：“如果我说蒋莹君接近凌言是别有用心的，您信吗？”
“你自己干的好事，别赖到莹君头上，她何其无辜要替你被黑锅。”
谢玉桦明显带有偏袒意味的话，让凌小语一颗心仿若跌到谷底。
“奶奶，我是您的亲孙女，您宁可相信一个外人的话也不肯相信我吗？”
“还有脸叫我奶奶！”
谢玉桦抬起手，一巴掌直直落在凌小语脸上，打的她半边脸火辣辣的疼。
苍劲有力的手上戴着戒指，却没有半点留情，凌小语原本就苍白的脸上顿时刮出一道血痕。
“还不知错！现在立马把你名下的一切全部过给你弟弟，到时候别说秦家的人不原谅，凌家也不会收留你，只会给家族蒙羞。”
凌小语抽动嘴角，扯出一抹凄凉的微笑，平静道：“您是怕我给凌家丢脸，还是怕损失唐默集团这棵摇钱树。”
一席话说的极其直接，谢玉桦顿时脸色铁青。
只有当威胁到利益的时候才会找她。
嫁过去那么久，她在夫家过的好不好，有没有受委屈，谢玉桦从来没有关心过一星半点。
现在却因蒋莹君一句话，就做好随时将她从家族中除名的准备。
凌小语缄默良久，她自己都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情面对，就像浸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尸体，已经没了感觉。
何况要跟他断绝关系，怎么可能？
他是她的妹夫，同处于一个屋檐下，怎么可能断的掉？
面对家人的冷漠，谢玉桦口中不三不四的男人，此刻却成了她内心唯一温暖的念想。
“奶奶，恐怕您要失望了，”她的声音十分凄楚，“我名下什么都没有，他们什么都没有给过我，你们也没有。”
摸遍身上所有的口袋，把金卡拍在桌子上，还有一张50的纸币。
“这就是我的全部，如果您不嫌弃的话，全部给凌言吧。”
谢玉桦瞥了一眼，把凌小语的东西扔到地上，“凌家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就是这么回报的？早知是个不孝的，就不该让你回来。”
付出？
听到这两个字，凌小语差点就要冷笑出声。
因为她是女孩，就把两岁的她赶出家门，扔给乡下的外公外婆抚养。
外婆养了她二十年，一句求回报的话都没有说过，可她奶奶呢！
二十多年前把她赶走，等她长大了，有利用价值了，便把她扔进秦家，却因为她带回来的东西太少而说她不孝。
这个锅，她真的不想背。
凌小语蹲下身，捡起地上的卡和钱，“如果您后悔了，我现在就可以回去，婚约也可以取消，反正我们还没领结婚证。”
谢玉桦瞪视着凌小语，咬牙切齿，“你这是在威胁我？”
“怎么敢？”她苦笑，“走还是留，向来是您一句话的事，我从来没有反抗的权利。您说吧，我听着。”
谢玉桦缓缓抬眉，枯槁的眼睛冷冷的看着这个没什么情分的孙女，像看一个陌生人一样。
什么时候她已长出了羽翼，学会拿秦家威胁。
不过，在她面前，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没什么杀伤力。
她拿起念珠，嘴里轻声念叨着：“你外公的病，还没好吧。不知道你外婆一个人照顾他，会不会一不小心，出什么意外。”
凌小语听到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
她按住谢玉桦的手，急的眼眶通红，“奶奶！我叫你一声奶奶，是因为你是我的亲人，他们也是！”
“我从没有奢望你对我会有多好，只希望不要伤害我的亲人！”
谢玉桦打断她的话，面色平和，似乎她口中的亲人根本与她无关，“从现在起，每个月给凌言20万生活费，包括他日后成家，所有的费用都由你来出。”她的手附在凌小语头顶，却如钢铁般冷冽决绝，“好好当你的总裁夫人，我会代你照顾好你的外公外婆。”
“另外，”谢玉桦又想到了什么，看了一眼她的小腹，说“明年之内，给秦家生个孩子。”
孩子？
呵。
凌小语在心里冷笑。
看来奶奶还不知道她老公的情况吧，孩子这种东西，别说她根本不想随便跟一个男人生，哪怕她妥协，秦家那位可是个不行的。
凌小语深深叹息：“我知道了，不会让您难堪。”
语毕，凌小语走出房间，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离，从来没有这么累过。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却见蒋莹君惬意的坐在她的床上，嘴角挂着惬意的笑容，“被你耍了那么久，原来只不过是个小白脸，如果让秦少知道了你和他的勾当，会怎么样呢？”
凌小语面色如常，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难道她以为她能控制得住谢玉桦，控制得住她们家？
那个奶奶，可是连亲家都没有放过的，区区一个蒋莹君，真的可以让她言听计从么？
“爱咋咋地，祝你捡漏成功。”跃过她，撂下一句话后，头也不回。
随后，凌小语下楼，在附近的便利店买了点东西，去了一个不应该去的地方。
深夜，庄园别墅的大门响起警报。
秦默打开门，门外是凌小语。
“有空吗？”她问。
听起来只是寻常口吻，但下沉的尾音仍掩盖不住心底暗藏的落寞情绪。
“什么事？”被人吵醒后略带沙哑的低沉声线，在她耳边响起。
凌小语仰头看了看他的脸色，虽然声音听起来有点迷蒙，但那双鹰眸却是无比清晰，半点没有倦色。
穿的是湖蓝色的真丝睡袍，大概是要准备睡了。
凌小语手里提着两个购物袋，拎起搁到他手里，“你先别睡，我有点事。”
购物袋里的东西相互敲打发出响声，秦默打开袋子，里面全是灌装啤酒。
可她是不常喝酒的。
唯一见她喝过的一次是在酒吧，那次给他的感觉非常糟糕。
醉酒后的凌小语，根本就是疯癫的野兽，乱说胡话，利爪尖锐，见人就挠。
秦默把袋子还给她，“你是故意的。”
凌小语扬起脸，义愤填膺道：“说对了，我就是来挠你泄愤的！”
秦默的脸色依旧淡淡的，“再问一遍？从第一句话开始。”
不明白他的意思，凌小语回想了一下，又问了一遍：“有空吗？”
“没有。”
嘭！
伴随着一声巨响，她被关在门外。
她的手还保持提起的姿势，酒罐洒落一地。
“喂！你开门啊！”对着门一通猛锤，里面就跟没人一样，一点回应也没有。
好不容易找到个喝酒的伴还吃了闭门羹，一会儿有空一会儿没空，变脸跟女人一样快。
她气恼的往门上踢了一脚，蹲下身收拾起翻滚的酒罐。
凌小语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来这里。
奶奶下了最后通牒，不许再跟他来往，她也答应了，可还是鬼使神差的跑来。
明明身边什么人都有，家人、丈夫、闺蜜，却在最落寞的时候，想起了一个和她根本算不上是朋友的人。
或许她骨子里就是不安分的，从前什么事都是由别人做主，而她则小心谨慎的服从。
可这回，她想让自己任性一次。
在凌小语准备放弃的时候，手腕上传来无法抗拒的力量，将她向后拉。
凌小语整个人重心不稳，向后倾倒，就在她以为要跟地面来一次亲密接触式，稳稳得落进了某个结实的胸膛。
秦默攥住凌小语的手掌，把她的头按向自己胸口，“其实我有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