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卷发，娇美的容颜，丰腴的身材……这样的尤物只要看过一眼就很难忘记。更何况距离她们上次见面并没隔多久。
想到这里，杰西卡瞄了眼吉米，没有错过后者明显惊讶的神情。虽然吉米很快就收起了那样的表情，甚至试图看向其他客人，但很显然，他的目光依然会不自觉地绕回这个金发尤物身上。
——难道真的认识？
这个想法让杰西卡多少有点不舒服。她知道吉米面上看起来，像是个专爱说漂亮话的花花公子，但从他来到事务所以后，大部分时间都和所内的人、尤其是她还有卜艾特混在一起，从没和哪个女孩子长时间交往过。有次打趣问他怎么不找个伴，他也只是笑笑说有过的。那之后不管杰西卡怎么试探，他们的关系如何亲近，吉米没再多吐露过一个字。
无论怎么努力，两个人之间始终隔着一个秘密的距离，安全到让人绝望。
“请问……”
卜艾特的声音打断了杰西卡的思绪。她忽然发现，新来的贵客们从站定开始就没有说话，也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这样保持三步远的距离站在他们面前，仿佛在等什么。
“请容许我介绍一下，”听到卜艾特开口，来客中唯一的男性终于发声，“这位是杰尼卡夫人，是委员会的执行理事之一，这么多年以来，她为我们竞技场的发展倾注了大量的心血，投入了相当的精力与财富……”
应着他的话，为首的那个瘦小女人翘起了她薄而艳丽的深紫色嘴唇，称着她那张煞白的脸，弧度夸张到惊悚的地步。
“不必麻烦，我们就是来看一眼。”杰尼卡夫人直接忽略了卜艾特伸出的手，转向她身后的两位女伴，冲其中各自稍矮的一位招了招手，“来吧，小东西，不要害怕。”
接着她一把拉过那个相貌甜美、从进来起就低垂着头一言不发的女孩走到救生舱前：“看，如何？”
女孩微微抬起尖尖的下巴，形状好看的眼睫轻扇几下，然而在瞥向救生舱中间的瞬间，她那瘦弱的身躯猛地颤抖了一下——像是看到了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般。
“不要害怕，这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杰尼卡顺势扶住女孩儿，“不过是神经损坏有点严重罢了。”
只是有点严重吗？
杰西卡咬牙。
从拉兹的模样看来，神经显然已经遭受了永久性创伤，如果无法进行全面彻底的修复，可能会这样一辈子也说不定——系统会保证人类维持神经运作的最低程度能量补寄。拉兹由于神经坚韧，到现在还没有和系统完全切断联系——但谁知道，哪一天开始他就会彻底失去连接，再也无法回来呢？当然还有可能出现更糟的情况……
仿佛听到了杰西卡的心声一般，那个虚弱得仿佛随时都会晕倒的女孩开口低声询问：“会这样消失吗？还是会……”
“这我就不清楚了。”杰尼卡嘴唇翘得更高了，“毕竟只有那种程度的伤害才可以媲美死亡不是吗？如果没有这样的后果，那么所谓的‘死斗’又有什么意义呢？在那样的爆炸中，一切都以最为耀眼的姿态呈现，那样美妙的瞬间，无论品尝多少次也不会让人感到腻烦。”
这样说着，她伸手慢慢抚上救生舱的透明外壳，眼睛慢慢眯了起来，露出迷醉的表情：“只要有过这样的美丽，那么哪怕现在看起来像是这样丑陋的一团也无所谓了吧？”
杰西卡看到，女孩的头越垂越低，双肩也开始有些轻微的颤抖，像是畏惧那样的描述，又像是再也无法忍受眼前的景象。
就在杰西卡以为女孩下一秒转身就要逃开或者捂耳尖叫的时候，滔滔不绝的杰尼卡女士突然噤声，像是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物般，不顾风度姿仪，像只青蛙般整个趴在了救生舱的外壳上，瞪大了眼睛使劲盯着某处。
“那是什么？”
她喃喃，像是自言自语。
“我的女士？”随行的男人凑上前来，顺着她的目光朝里望去，然后很快他也像杰尼卡一样趴到了救生舱上。两个家伙并排张牙舞爪贴着外舱，看起来滑稽极了。
虽然情况和场合都不对，杰尼卡却莫名想笑。然而她的嘴角刚刚扬起，下一秒却立刻僵住。因为那位伟大的杰尼卡女士像上了发条的闹钟般，突然咔哒咔哒地惊呼了起来：“天哪，天哪，天哪天哪天哪……这个……这个东西……在那样的环境下居然毫发无损……还有它的样子，那样的光泽，难道……”
“是的、是的。”那个男人也中了邪一般不断点头。
“里斯坦。”杰尼卡猛地直起腰，高声命令道，“打开救生舱。”
“等等你们想干嘛？”杰西卡意识到事情不对，立刻挤到那个叫里斯坦的男人面前，张臂想要阻拦。然而后者显然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一个侧步避开了她愤怒的拳头，抬手按在了救生舱上。
“住手！”卜艾特也加了进来，“虽然约定死斗是我们成员个人的行为，但是身为事务所我们有权利也有义务……”
“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闭嘴。”里斯坦粗暴地打断了他的抗议，“而作为平民，你的义务就是服从。”
“我……”
“别忘了你加入委员会的资格尚在审查中。”
一句话彻底堵死了卜艾特的抗议。
杰西卡不可置信地看着卜艾特，狠狠地啐了一口。当即扬首喊道：“吉米！”
然而吉米也没有反应——事实上从这群人进来开始，他就一直没有说话，和那个金发女人一样，从头到尾，两人都沉默不语。唯一的区别在于，这个女人从头到尾都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容，看也没看吉米一眼，可吉米的目光却像是忙碌的蜜蜂一样，始终绕着那个女人打转。
“搞什么？”一个两个都这样，杰西卡彻底怒了，一把揪住吉米的衣领晃了几下。
突如其来的攻击让吉米恍然回神，然后意识到自己正处在一个被女人抓在手里的尴尬情况中，他瞥了眼边上，发现对方正好看过来，只得压低声音抗议：“你放开。”
“拉兹都这样了你还有时间看女人钓富婆眉来眼去？”
“你在说什么！”吉米恼怒。
然而不待他掩饰，不远处的几人都已经望了过来。杰尼卡女士的目光尤为锐利讽刺：“啊，真是喜讯连连，原来我们美丽的玛莎已经找到了新的归宿。让我看看……来自普通区的住民，至今还在地下竞技场给人打工来赚取任务佣金……玛莎，你的品位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朴素呢？”
听到“朴素”一词的瞬间，玛莎面上的笑意散去了大半，她攥紧了双手，微微闭眼，露出屈辱而又脆弱的表情——这样的表情很显然刺激到了吉米。
“我不认识这位夫人。”吉米盯着玛莎说道，脸色苍白。
“呵。”杰尼卡轻笑一声，除了送给玛莎意味深长的一瞥，没再多说什么。
她转头问里斯坦：“如何，东西能拿出来吗？”
里斯坦摊了摊手：“没法完全破解最后一套防护。这个的救生舱的程序好像和我们之前接收过的不太一样，像是被更改过了一样。”
“怎么可能？”杰尼卡皱眉，“口令不可能有错。”
“是的，我们当然不可能质疑‘那位’的能力，”里斯坦搓手，“但现在要打开舱门也实在有些困难。”
“那么就全部带走。”杰尼卡女士挥手，“一会儿把这个直接送给那位，由他决定吧。”
“你们在说什么？想带走什么？”杰西卡顾不得继续找吉米的麻烦，径直拦住里斯坦，“谁准你们带走他的？”
“女士。”里斯坦摇头，“你似乎没有搞明白现在的状况。这里的一切都由杰尼卡女士做主，她想要带走什么，没有人能质疑。对了，我想杰尼卡女士说的“全部”并不包括你们。”
杰西卡悚然，猛地想要后撤，然而还是迟了一步，里斯坦的动作显然比他更快。在她闪避之前，杰西卡的手臂上一疼——虽然只是瞬间，但她还是看清了，有一根莹绿色的细芒没入了她的身体。不待她反应，里斯坦又同样在吉米和卜艾特身上拍了两下。
“你！”
“不要担心，”里斯坦轻巧地闪过扑来的杰西卡，“这不过是一点小小的催化剂——绝对无害。很快你的神经就将变得和英雄候补一样敏锐，但同时还能保有人类的纤细。”
“然后这间准备室很快就将脱离主空间，进入我们为你选择的ICARUS地图开始伟大的航行——没有时间，没有打搅，没有终点，没有防护程序，高度仿真，绝对刺激。愿你们在生命最后的旅程能感受到死亡带来的最大愉悦……不用担心会孤独地死去，我们将全程观看这段旅程，为你们生命中最美丽的时刻斟满美酒。”
杰西卡气得想要再度扑上去，然而终究是徒劳。她引以为豪的体力与格斗技巧，在这个男人面前丝毫不起作用。一旁卜艾特抱头蹲在地上，显然没有任何作用，而吉米则死死盯着金发的玛莎，神色糟糕复杂到杰西卡完全不想看第二眼。
——难道就这样了吗？就这样在虚拟的地图中漂流到疯癫，或者直接撞毁，承受千百倍放大的疼痛后陷入沉睡，直到彻底与这个世界切断连接？
“喂，你们都喜欢死斗吗？”
一个声音轻轻响起。见没有人回应，又大声重复了一遍。
“你们真的都很喜欢死斗吗？”
“薇妮？”杰尼卡已经半只腿跨进了空间门，又生生抽了回来。
跟在她身后，那位看起来腼腆害羞的少女突然抬首，冲拖曳救生舱的里斯坦高高扬了扬下巴：“你，对，就是你。”
“啊？”
“你喜欢死斗是吗？”
“……”
“喜欢？那放开你的脏手，别碰他们。我和你来，一对一，就在这里。当然如果害怕，你们可以一起上。”
说罢露齿一笑，灿烂莫名。
杰西卡觉得大概是因为催化剂的缘故，自己居然觉得那表情熟悉无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