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庄府三小姐庄妙韵在兰馨院里陪她的生母——庄府正室夫人蒋兰馨品茶,她垂眸盯着杯中的茶沫出神,半晌才小声道:“娘,你之前说玲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蒋兰馨涂满丹蔻的手不自觉地捏紧了杯子,狠狠的道:“那丫头今早明明和我说她忘了从前的事!她今早不仅叫我‘娘’,还当我是苏荷!”
庄妙韵眸光忽闪,道:“娘,你说玲珑她这些年会不会都是装的?故意扮猪吃虎,让咱们不去对付她。或许她现在已经知道了些什么,才不再卖傻充愣了。”
蒋兰馨却不赞同:“我看不像,我瞧着她倒是真的像忘了以前的事。你仔细想想她今儿管你和那两个贱蹄子叫什么?她叫你‘姐姐’,叫那两个贱蹄子‘姨娘’!她以前可都是叫的你们‘三姐’、‘周姨娘’、‘沈姨娘’!除非她现如今真的失忆了,不然犯不着在这一大家子人面前改口!”
庄妙韵恍然大悟道:“还是娘看得通透。”
她想起庄孝全今天当众说的话,又道:“可是爹竟将福泰楼交给玲珑打理,咱们其他几个姐妹都还没有分得庄家一处产业呢。”她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爹是怎么想的,大哥好歹也是嫡长子,爹非但不让他继承家业,还要逼着他去考那什么劳什子科举。”
蒋兰馨放下杯子,冷笑道:“给她一间苟延残喘的福泰楼,算不得什么好处。若是那福泰楼败在了她的手上,她往后反倒是没脸在庄府立足了。”
她看着庄妙韵这些年出落得越发娇艳的脸庞,又语重心长的道:“我的妙韵呐,你可要沉住气。往后的日子还长,你不必与庄玲珑那小贱蹄子计较,想当年她娘苏荷都不是我的对手,现如今这庄玲珑还嫩,在庄府里是翻不起浪花的。改日娘找机会让你那当上贵妃的姨母将你送进宫去,若是能寻得一位德才兼备的皇子嫁了,那才得算上是一件我光耀庄府门楣的天大好事。”
庄妙韵点了点头,明亮的眸子里露出向往的神色。她暗自下定决心,在不久的将来,她定要当上一位皇子妃。
……
翌日,庄玲珑起了个大早,她简单的梳洗更衣后,让春缨以她的名义在府上支了些银子,作为福泰楼的装修费用。
辰时刚到,她揣着那些银子到了福泰楼的门口,发现大门竟然紧闭,不由得有些生气,看来这福泰楼的人都不把她昨日的话当回事。
明明说好辰时在福泰楼后院集合等她说事,眼下辰时已过去了几分钟,却还关着大门让她没法子进去。
她一把扯掉门口贴着的停业告示,重重的拍起了福泰楼的大门。
住在外间的门童听见这一阵突如其来的敲门声,一面打着哈欠起床穿衣,一面不耐烦的道:“来了来了!大清早的敲什么敲!”
他话音刚落,却听得门外那敲门声音更加急促,也更加大声了。
他眯着眼睛走到门前抽出门栓,嘴上抱怨着:“福泰楼最近一个月都停业装修!哪儿来的睁眼瞎瞧不见门口的告示?!”
待他将门打开,看清了眼前的少女,却是惶恐道:“五、五小姐!”
庄玲珑冷哼一声:“你刚才骂谁是睁眼瞎?”
门童低下头道:“我、我……”
庄玲珑推开大门,越过他走了进去。见四周静悄悄的,俨然是其他人还没起床的样子,便道:“人呢?昨日张福掌柜的没告诉你们今日辰时到后院集合,等我说事?”
门童小声道:“说了。”
庄玲珑冷冷的看着他,道:“张福呢?”
门童踌躇着,半晌才道:“张掌柜不住店里,今儿还没过来。”
庄玲珑拉出面前客桌下的一张条凳,坐下道:“你先去请大家过来。”
门童忙不迭的应着跑去了后院。
不一会儿,一群高矮胖瘦各不相同的男人走了一出来。
庄玲珑的将这些人打量了一遍,才面无表情的道:“我不知道张掌柜昨日是怎么同你们说的。但既然福泰楼是我庄府的产业,而我爹又将这福泰楼交给我打理,那么你们从今日起便只能按着我的规矩来……”
那些人沉默着,仿佛不知道该不该听她的。
庄玲珑又道:“我昨日让张掌柜的通知你们辰时在后院等我,你们辰时却还在睡大觉,那我便当是张掌柜没有将此事及时告诉你们。因此,张掌柜这个月的薪水扣除一半……”
她一只手臂靠在客桌上,屈指叩了叩桌面,“下面由我来给大家介绍福泰楼新立的规矩……”她示意春缨将昨夜拟好的考评制度分发给那些人,道:“这些便是福泰楼的新规矩,你们可以先看一下。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福泰楼作为庄家最早的产业之一,这规矩也应当与时俱进、改朝换代了。”
此言一出,大家惊恐不已。“改朝换代”本是大逆不道的话,不料这五小姐竟不假思索就脱口而出。
春缨拉了拉庄玲珑的袖子,提醒她注意用词。
庄玲珑不以为然,又道:“新立的考评制度与大家的月薪密切相关。我福泰楼赏罚分明,重视勤勉刻苦之人,大家若都能做好自己分内之事,那每月的奖赏定是少不了的。具体的赏罚内容这考评制度上写的清清楚楚……”
她不提惩罚的内容,转言道:“另外,福泰楼是餐饮行业,竞争激烈,关于菜式上也是时候推陈出新了,我研究了一些新的菜谱附在考评制度后头,供大家参考。”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若有疑问的,现在可以提出来。”
人群中的一位掌勺大厨犹豫的道:“五小姐,我方才看了你这考评制度,若是照此执行下去,那每月定会有被评定为‘不合格’之人……”
看过这份考评制度的其他人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只是这五小姐一来就咄咄逼人,还一句话就扣了掌柜的半个月的薪水。他们畏惧她再对自己下手,便不敢再有意见。
但这位大厨却是在福泰楼干了大半辈子的老人了,此时也只有他才敢这样反问五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