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冉姑娘,正是苏冉。
叶臻还是叶家大小姐的时候,苏冉是皇帝赐给她的陪读。
八年前,叶臻被驱逐出帝都。
那个时候她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而阿冉身受重伤,第二天就发起了高烧,两个人刚到一个小客栈安顿,便被骗去身上所有钱财,那老板看她们姿色不错,又将她们卖到青楼。
叶臻从不是会屈服的人,醒来之后,她带着阿冉一路逃走,不敢再在任何一个地方停留。
她不晓得那段日子究竟如何过来的,那种坠入泥潭却根本就没有时间思考,只知道自己要活下去,拼命向前冲的感觉,她不愿再去回忆。
阿冉是从小陪着她,和她同生共死的人。
阿冉如今十六七岁光景,半挽着云髻,穿一身高腰襦裙。
“听他们说寒爷来了,我还没信呢。”阿冉眉目含笑,说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以为你怎么也要在谷里待几日,顾不上寒轩的事了。”
雅间内分外安静,连那说书人的声音也听不到了。这家茶馆是她开的,雅间多半是供给有钱之人焚香弹琴,慢慢烹制好茶的所在。
叶臻喝了口茶,说:“也没怎么,估计是内贼。”
苏冉皱起眉,道:“君识过来找过我,他说内贼的势力可能已经渗入了江州军政府。那个时候你应该还在泗水……”她话音一顿,又道,“你师父那里怎么说?”
“已经让两位长老去查了。”君识经常与苏冉在一起,所以叶臻没有多想,只是道,“但我怕不好查。若是牵扯到军政府,还会更麻烦。”
“如果是内贼,的确不好查。”苏冉道。
叶臻便沉默下来,许久才道:“我托你查的东西,有结果了吗?”
苏冉明白她在说什么,正是因此,她眉心紧蹙,道:“你给我看的部件,和五城兵马司第一批锻造出的枪支是一个型号的,是武成二十六年,也就是八年前的那一批。但用的材料是全新的,是去年才开发出来的响川铁矿。所以我怀疑,有人拿到了原本那批枪支中的一支,做了这些仿制品。”
“武成二十六年……”那一年发生了太多事,令叶臻记忆深刻。
那年春狩,皇帝钦定了五城兵马司新锻造出的精钢弹枪做彩头。最后彩头被楚王府十二岁的小世子苏凌川赢得。
然而这并不能说明什么问题。随后这批枪支投放入军中,朝廷还专门成立了武威军。但武威军换过多任将领,再加上新枪支很快被研发出来,更无人会去查证旧枪支究竟还对不对数。
苏冉显然也早考虑到了这个问题,便道:“姑且算这一条线废了。”她拿出一张被各种颜色标注好的图纸,一处处点着详细给叶臻讲解,“按着你传过来的名单,我让人过去这几处都看了,倒是有所发现。”她顿了顿,道,“这里大多数据点都是宁寿宫的那位的产业。”她喝了口茶,无奈道,“年前有人一直抢我们在中州的生意,我派了人过去驻扎,没想到全用在了这上面。”
宁寿宫住着圣宁国父张烨,是先帝的夫君,当今圣上的姐夫。而有一点不能忽略,这位国父,是前魏朝遗孤。
此前苏冉也不是没有查到过诸如暗藏武器死士之类的线索,并且这些线索全部指向宁寿宫。
按理说若一切真是这位国父所为,可真谓动机手法样样齐全。但叶臻总觉得,若这位国父真有反叛的心思,当年圣上登位根基不稳时大可动手,何必等到今日再这样小心翼翼进行?再说,苏冉和寒轩毕竟不是通天的本事,这么大的阴谋怎会让他们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寻到大量证据?
苏冉这时道:“我的建议是,暂时搁置这件事。临川的事情是我疏忽了,但我怕是上京那里已经走漏了风声,这已经对你极为不利;宁寿宫根基庞大,势力遍布天下,不是我们能力所及,若是轻率地扰动,你会很危险。况且陛下那里已经知道了这边的情况,不日就会让无极阁的师长们处理。”
无极阁由皇帝主持,是齐国的最高谍报机构,仅有少数人知晓。叶臻和苏冉还在上京时,曾在无极阁学习过一段时间。
“南疆打了一个多月,之前又传出梁王指挥失误导致百姓被迫放弃故园举家后撤的消息,我心里不踏实。”叶臻叹了口气。这是南疆战役最开始时候的事了,这件事在朝廷也是激起了不少风浪。虽然后来被强行压下去了,可是保不准这件事被重提之时还会加些别的什么东西。诬陷之事,在没有证据之时都能被做得冠冕堂皇,就像十年前一样,何况如今有了把柄呢?
叶臻心里知道,那些令人闻风丧胆的毒蛊和法术,已经一点点开始侵蚀人们以为坚不可摧的镇南关城墙了。她有七八分笃定,那些暗中埋藏的枪支战船和南疆入侵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更坏的一种可能是,那所谓蓄谋叛乱,不仅仅是叛乱。
叶臻揉着太阳穴,说:“你往宁寿宫这条线再查查吧,不过别太勉强了,查不下去就算了。”
苏冉道:“好。”她想起昨日雪陌说她今日要飞南疆,便道,“陌陌去南疆一趟,你应该能放心些。”
叶臻笑了笑道:“是啊。”